□刘琪瑞
一夜大雪,天地间仿佛变了样子,小村庄的房子忽然变得整齐了、明亮了、诗意了。谁家的一只小白狗从草垛旁爬起来,真的是“白狗身上肿”,它抖一抖身上的雪,放眼望去,竟然被满目的洁白吓了一跳,小白狗好像第一次看见这么大、这么美的雪!它汪汪大叫,想把这则消息告诉全村的狗、全村的小生灵,却发现邻家那只大红公鸡早已飞到了高坡上,仰起高傲的头,“喔喔喔”报晓,漫天的雪一下子就有了生气。
雪使我再也睡不着了,一大早起来,顶风冒雪跑到村外那片小树林里,“啊哈哈……啊哈哈……”大喊,“下雪了,雪来了!”“美丽的小精灵,美丽的小公主,我爱你们!”喊声震得树枝上的雪扑簌簌落下,我真想在雪地上打个滚儿,翻几个跟头。我要把这好消息告诉全世界,可一些小鸟小兽比我起得更早,平展展的雪地上留下一幅幅小画儿,有几簇梅花印、有两行枫树叶,还有丛丛竹叶青……
“腊蕊雪中破,清香小院前。”不知谁家园子里的蜡梅呼啦啦开了,白皑皑的雪,黄蜡蜡的梅,分外娇艳,还有若隐若现几缕幽香,我忍不住掏出手机拍,边拍边发朋友圈。朋友看了,说我“雪中寻梅”,我哆嗦着回了句:“优美冻人!”缀了个笑脸,像一朵雪中的蜡梅花。
小时候,乡下的雪更大,大得可以盖过低矮的屋顶,把烟囱里冒出的炊烟压得很低,压成了曲曲弯弯的乡愁。大雪封门,大人们都窝在家里烤火,木块劈成一码一码的,偌大一个土炉子烧得火旺旺,上面架一只黑黢黢的两耳铁锅,铁锅里“咕嘟嘟咕嘟嘟”,炖的是乡间的腊肉、老豆腐、大白菜,香气一阵又一阵漫起来。相邻的汉子约来了,喝着热辣辣的酒,拉着热乎乎的呱儿,乡里人不懂得浪漫,酒盅儿一碰:“大雪就酒,越喝越有!”是啊,瑞雪兆丰年,有了这场大雪,什么都会有的,此情此景就是最大的浪漫。
乡下孩子是憋不住的,他们偷偷溜出去,跑到野外看雪,看墨绿色的麦苗儿被厚厚的大雪盖着,呼呼睡大觉;看寂静的山林被染成了黑白画儿,打一个呼哨就动起来。他们到雪窝子里扒雪捉迷藏,像个傻狍子似的,顾头不顾尾,冷不丁被揪出来,满头满脸都是雪,笑得眉眼里都晶亮亮的。大点的孩子在堆雪人,小孩子站成一排当模特,你堆个胖墩儿,我堆个瘦猴子,还有小眼镜,还有火车头帽……雪人儿一个个傻傻地立着,傻傻地笑着,成了梦里一帧帧特写,一组组童话。
大雪天摘雪柿子更美,三三两两红彤彤地挂在枝头,像一只只小灯笼,可比之前更水润更鲜艳,在漫天雪花里摇摇晃晃,摇成了孩子们心心念念的诱惑。笨拙拙爬上树,摘下来几个硬邦邦的红柿子,回家温化了,那可是孩子们喜爱的尤物,看着红润亮眼,吃进嘴里沁凉凉、鲜甜甜。大人们说:不能都摘了,要留一些给大雪天缺食儿的鸟兽。不仅要留柿子留野果,孩子们还要在兜里揣着五谷杂粮,来到树林旁、小河边,扫出一片空地,分别撒上一把,送给落难的小鸟小兽救急。因为它们也是大自然的孩子,有了小鸟小兽,乡野雪天才能宛如一幅绝美的画儿。
而今,雪越来越稀罕了,偶遇一场大雪,小城一下子就静下来,慢下来了,每个人都小心翼翼的,都高高兴兴的。不光是孩子欢跃,大人们好像也变成了孩子,拍雪景、堆雪人,雪地涂鸦、拥雪吟诗,说话做事都有了些许诗意。
雪会使人想起家,想起家的暖,想回乡下老家过年。这场雪最好一直下,下到年跟前,年就会过得有滋有味,喜气洋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