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诉人：丽华(化名)，女，67岁

　　缘来缘去，
　　最美好的，
　　远在天边，
　　近在眼前。
　　
　　作者：于恩胜
我很幸运，找到好老公遇到好婆婆
　　五十年前，我进工厂当了工人，很幸运遇到了一个好师傅。她看我勤快能干，就很喜欢我，一点都不保留地教我技术。师傅比我大三十岁，已经有三个儿子，她喜欢女儿，总爱跟人说我是她家的小四。相处时间长了，我就觉得师傅比我妈还亲：她包了水饺、蒸了包子，要么喊我去她家吃，要么用毛巾包了饭盒带到车间，所以我每次吃的时候，饭都是热乎的；我来例假肚子疼，我妈嫌我娇气，师傅会煮红糖姜水给我喝，有时看我疼得脸色发白，她不顾我的反对，带我去医院看医生……
　　我跟师傅处得如同母女一般。因为常去她家，跟她的两个儿子也很熟悉了。老大在外多年，我一直没见过，老二比我大两岁，老三比我小两岁，他们性格都很好。尤其是老二志强，他应该是很喜欢我的，只要我去，就给我擦自行车，还买了鲜艳的塑料绳把车梁缠起来。师傅觉得我和老二很般配，就开玩笑地问我愿不愿意做她儿媳妇，我的脸红了，但还是点了点头。
　　就这样，我和志强的结婚就有了一种亲上加亲的味道。婚后，我跟师傅，也就是我的婆婆住一起，我们每天一起上班下班，回到家她熬饭我择菜，饭后我刷碗志强扫地。只要商店里有时兴的衣服，婆婆总会给我买一件。而志强对我更好，看到我干活，他就抢过去，婆婆开玩笑说：“真是娶了媳妇忘了娘，你妈也累了一天你却看不见，光知道疼媳妇……”
　　父母很欣慰，说我找了个好婆家，闺蜜们都很羡慕我，说我嫁了个好丈夫。最初我也沉浸在幸福中，婆婆待我像亲闺女，丈夫对我知冷知热、万般呵护。但随着时间推移，跟我差不多时候结婚的工友都怀孕了，我迟迟没有怀孕让我变得很紧张。
因为没有孩子，我活得小心翼翼
　　结婚一年后，我偷偷去了医院做检查，一切正常。我的心放了下来，可又不知道该如何让志强也做个检查。婆婆看我肚子一直没动静，她不好意思问，可还是会委婉地说自己快要退休了，到时候闲下来会很难受的。志强的大哥在外地已经结婚生子，但不需要婆婆去带孩子。那时我们刚结婚，婆婆就说等我们有了孩子，她也过把当奶奶的瘾。
　　我和志强结婚两年后，婆婆实在忍不住了，就让志强去医院检查，结果一切正常。我是在抽屉里看到化验单的，心里就很奇怪，觉得既然两个人都正常，为什么就不怀孕呢？我琢磨了一下，想到志强可能以为是我的问题不好开口，于是，我说出一年前就去医院做检查的事情。这下轮到他吃惊了，他跟婆婆说了这事，婆婆便让我们去看中医。那位老中医说我体寒，不容易怀孕，给我开了很多药，从此我就过上了每天早晚一碗药汤的生活。
　　中药西药吃了两年多，我的肚子还是扁扁的，不过也有效果，那就是我的痛经治好了。婆婆对于我和志强没孩子的事，急在心里，但嘴上什么都没说。志强也是，看我皱着眉头喝药，他很心疼，说顺其自然吧。其实他也喝了不少药，但他就是不忍我受苦。
　　一晃七年过去，我心里时刻充满羞愧和自责，认为生不出孩子就是女人的事。婆婆跟志强越是一声不吭，我越是内疚忐忑，生怕被他们嫌弃。为此，我下了班就手脚不停地忙家务；小叔子结婚，婆婆要给他买新房，我拿出大半积蓄；小叔子有了孩子，婆婆每天过去带孙子，有时跟儿媳闹别扭回家脸色不好，我就以为婆婆是对我不满意……同样的，只要志强言语间或者脸面上有点异常，我都会往心里去，不由自主地想，如果自己生个孩子也不至于过得如此小心翼翼……

我们付出了全部心血抚养她长大
　　婚后第十年，我跟志强都对生孩子这事死了心。婆婆去世后不久，我们收养了一个小女孩。
　　女儿欣欣是三个半月大的时候抱过来的，瘦得跟小猫似的。第一次侍弄这么小的孩子，我和志强特别紧张，两人轮着睡，生怕都睡沉了，孩子不喘气了。欣欣来的第三天就病了，之后的三年里，基本一周跑一次医院，住院也是家常便饭。医生说缺营养，我们托人去上海、北京买奶粉给她喝；医生让晒太阳，我们抱着她遮好眼睛在太阳底下走来走去。我妈看我带孩子太辛苦，就说她养四个孩子都没有我这么累。
　　我无法认同妈妈的话，因为很多时候我都处于崩溃中：欣欣总是莫名其妙地突然高烧，有好几次烧到翻白眼，我抱着她往医院跑，不小心跌倒后，自己摔得头破血流，可我下意识地把欣欣举起来；欣欣三岁时发烧十多天不退，我去庙里磕头烧香，熟人碰见笑话我迷信，我却管不了那么多，只要女儿能好，让我干什么都行……
　　欣欣上三年级后身体好起来了。为了培养她，我让她学钢琴、学舞蹈，还给她报了书法班。只要是学校组织活动，我们都欣然出钱让欣欣参加。
　　欣欣学习很努力，但成绩不是很突出，到了高三，她提出要找私教补习功课，说只有这样才能考上好一点的大学。听到学费，我和志强心里都咯噔了一下，当时我们刚买了房子，手里没有钱了。欣欣看我们迟迟不给她钱，哭着说我们是担心她考好了到外地去，就没法给我们养老了，还说不是亲的就是不行。
　　那次我和志强背地里都掉了泪。对于欣欣的身世，我们三人都心知肚明从未说破，因为我们对欣欣的爱她是能够感受到的，她也从未因身世自卑过。但为了学费，她第一次伤了我们的心。
　　后来，我们借钱给欣欣上了私教课，她不好意思当面道歉，写了封信说了很多对不起，还说以后她会好好孝敬我们。我和志强心里虽然不好受，但还是一如既往地对欣欣好。读大学期间，她想要笔记本电脑，我们立刻给钱让她买了最好的；她说要考研，我们也支持；读研期间她想勤工俭学，我们劝她安心读书，还主动给她增加了生活费。为此，志强白天下班后，晚上又去朋友公司看大门。

被冷落被嫌弃，我们担心害怕却无奈
　　欣欣研究生毕业后，进了律师事务所。刚参加工作的她觉得自己有能力了，就让我不要再出去做家政，她每月会给我两千元。看到孩子这么体贴，我很欣慰。欣欣二十七岁结婚，当时我们对女婿不是很满意，因为他是单亲家庭，性格也有点孤僻。但欣欣不听我们的劝阻，非他不嫁，我们没办法只好同意，还给了她很丰厚的嫁妆。
　　欣欣结婚的头几年还好，我和她爸偶尔生个小病，她都帮着拿药或者送我们去医院。她有了孩子后，我和志强不再打工，专心带外孙。那几年，欣欣对我们不错，时常给我和她爸买礼物，还带我们去青岛玩了两次。
　　发生变化是从她要换大点的房子开始。当初她结婚时，婚房是旧的，简单装修了一下。后来有了孩子，明显不够住了，欣欣想换大房子，说卖掉旧的，还缺三十万元，希望我们能拿一部分。那时我和志强手里只有八万元，想到将来万一有什么事，不能给欣欣增加负担，除非救命，这钱不能动。欣欣看我们不出钱，也没不高兴，但从此对我们的态度冷淡了许多，而女婿则直接不搭理我们了。我们每天过去看孩子，累一天还要看他们脸色，就觉得欣欣有点寡情，我们为她付出那么多，就因为一次没给钱便给我们脸色看。
　　外孙上幼儿园后，欣欣十天半月能过来一次，再后来，一个月来一次。有次她爸小腿骨折，我身体也不舒服，就给欣欣打电话，想让她请假照顾几天。她只来了两天，说请假时间太长会扣工资，她还要还房贷呢。我知道她是说话给我听，但我只能忍着。
　　去年，志强中风躺在了床上，欣欣偶尔过来，闻到家里气味不好，一脸嫌弃，指责我不通风、不讲卫生。我很生气，就数落了她几句，结果，她两个月没登门。后来即使过来，也不怎么跟我们交流，好像客人一样，放点吃的就走了。
　　面对女儿的冷淡和嫌弃，我和她爸很心酸，却也不能说什么。只是我很担心，等我和志强老到动不了了怎么办？其实，我和志强要求也不高，如果我们去养老院后，欣欣能经常去看看，我们就算没有白养她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