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版:光影记录

麦子在歌唱

(2025年06月03日) 来源:潍坊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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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爱勋

  一场院麦子,薄薄地摊晒着。这些麦子来自小地块,大地块的麦子都被联合收割机收下,大卡车拉走了,小地块用不开大机械,父亲用“推子”推倒,一捆捆拉到场院里。
  正午的太阳很毒,热辣辣的光线在空气里蒸腾,田野里滋滋冒着热气,场院里的麦子发出细微的哔哔剥剥声,像柔和细腻的催眠曲。
  父亲戴着斗笠,用木杈翻动麦子,麦子刷一声翻个个儿,喘口气,又开始窸窸窣窣地歌唱,声音很小,但很动听,一曲丰收的颂歌。
  父亲的脸上开始冒汗,开始有汗珠从额头上滚落,落下的汗珠在麦穗上开了花,昙花一现,花儿晶莹剔透,在阳光里闪烁着一道耀眼的亮光。往常,父亲脖颈上会搭一条毛巾,时不时撩起来擦把汗。今天,他忘记了,只顾听麦子歌唱,把天边涌来的热浪遗落在场院里。
  细微的风吹来的时候,麦子是欢快的,场院里响起扑簌簌的开裂声,犹如落叶轻轻扫着地面;父亲也是高兴的,他坐在一捆麦子上,迎着微风,看着满场的麦子笑。
  七星瓢虫,又叫花媳妇,正从燠热的麦子下面爬出来,展翅飞起,落在父亲的斗笠上。父亲一手托着斗笠,一手用袖子抹汗。父亲想,再翻一遍,就回家喝茶。
  花媳妇在斗笠上爬一会,又飞来一只花媳妇,父亲看看,又笑,他想起过去捉了花媳妇,放在空火柴盒里,逗孩子玩。放了,又捉住,捉了,又放,玩着玩着,嗖一下飞走了,留下孩子一脸的懵懂。
  麦子的歌声愈来愈小,近乎于无,父亲知道,又该翻场了。他拿起木杈,从边上开始,一杈杈翻过去,麦子散逸着微甜的清香,这种香是独特的,是大地血脉和农民汗水孕育出来的,是太阳和月亮交替孵化出来的。
  父亲的腰身略显佝偻,但却透着不服输的倔强。今年的收成比往年好,麦子产量高,拿父亲的话说,今年麦子管打。
  父亲一杈杈翻到头,坐在麦子上休息,他双手托着斗笠,轻轻扇着细风,仔细听麦子歌唱。父亲听惯了麦子的歌唱,他知道什么时候翻场,什么时候打场,什么时候麦入粮仓。
  其实庄稼人都懂得麦子的歌唱,它们用声音告诉你,麦子干湿饱秕。
  麦子的歌声里有热度,也有湿度,都是欢快的;父亲的汗水,无论擦了去,还是滴下来,内心也是欢快的。父亲听到麦子歌唱,就知道今年又是丰收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