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翠珍

　　那天，我从野外拔了几根谷荻，带给家里的小朋友。他很诧异地看着，问是什么。我告诉他，这是谷荻，很好吃。他很感兴趣地看着，想知道怎么吃。
　　“谷荻，谷荻，抽心剥皮。”我一边唱儿歌，一边教他剥谷荻。他跃跃欲试，聚精会神、小心翼翼地剥着谷荻，剥好后，迫不及待地放入嘴中，咂巴咂巴，似乎有些失望。我问他好吃不？他摇摇头，又点点头，似乎不好驳我面子，却转身走了。
　　很明显，我曾经的美味不是今天孩子的美味了。关于谷荻的记忆，总有三五个要好的发小。那时，我们日子虽过得粗糙，却无忧无虑，像快乐的小鸟，奔跑在悠长的巷子，在宽阔的场院里“跳房子”，也会跑出村庄，跑进田野。大人们每天高高兴兴地到田野里干活，小孩子则自由自在地疯长。在田间地头，即使遇到正在干活的父母，他们也没有指责，只会叮嘱，早点回家。
　　我们在田野里享受着大自然的馈赠。春天的风痒痒地吹，就把藏在枯黄茅草中的谷荻吹出了土壤。它们探头探脑地钻出来，嫩黄嫩黄的，却被正弯腰寻找的我们逮个正着。拔谷荻，我们已经身经百战，不多会儿，我们就能拔一大把。坐在沟边，一边唱着儿歌，一边剥谷荻。谷荻根部嫩黄，尖部浅绿，那是最好吃的时候。软软的、甜甜的嫩穗总让我们心满意足。我们并不贪心，只挑最嫩的拔，反正在一段时间内，每天都有谷荻钻出来。有时，我们正剥得起劲，路过的风似乎闻到了谷荻鲜嫩的味道，一股脑儿卷来，我们便兔子般溜到沟底，风却傻傻地跑了，并不知道拐弯。偶尔，恼怒的风也会卷土重来，打一个旋儿，把我们刮得灰头土脸，风才得意洋洋地呼啸着跑掉。
　　慢慢地，谷荻就长成一朵朵的毛谷英，在风中婀娜地轻轻摇摆，我们会拔出一根根毛谷英，编在一起，拿着编好的毛谷英在草丛中一通乱扫，草丛中的蚂蚱受到惊吓，就会蹦出草丛，我们跟着蚂蚱一蹦三跳，不亦乐乎。我们把逮到的蚂蚱串在一根毛谷英上，带回家，放在灶膛里烤熟了吃，非常美味。玩累了，我们就地一躺，天湛蓝湛蓝的，云朵无所事事地飘来飘去，春天的鸟儿却变得警惕了，“嗖”的一声，从我们眼前飞过去了。
　　那时，田野是大人耕耘的王国，也是孩子们的乐园，总给我们无限的惊喜和满足。吃完谷荻，会有桑葚。桑葚紫红，我们吃得嘴巴、牙齿都是紫的。互相指着，笑闹一番，各自用没有成熟的绿色桑葚汁搓搓手，搓搓嘴巴，去小河边一洗，就又变成干净的小孩了。在河边，运气好的时候，我们会逮到一条野鲫鱼，更多的时候，我们会看到蝌蚪一天天长大，直到夏天雨后听着它们“呱呱”唱歌。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们从田野走进了校园，从农村走到了城市，从物质贫乏走到了生活富足。每每春天来临，我们总会记起春天的谷荻，记起童年那个漫长的春季，记起曾经如诗如画的年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