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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版:光影记录

卖年画

(2025年07月28日) 来源:潍坊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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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冀庆勇

  说起年画,上世纪80年代之前出生的人应该不陌生。那时的农村,人们的精神文化生活是比较单调的:大部分家庭没有几本书,仅有的小人书,孩子们甚至都能背下来;电视机(当时属于农村结婚的大件之一)尚未普及,频道不多,而且接收信号不好;收音机算是最普及的,《杨家将》《岳飞传》等评书家喻户晓,然而还是有的家庭买不起收音机;村里有时会有京剧团、吕剧团来演出,放电影的来得多一些,每次活动都算得上是村里“惊天动地”的事。所以,我认为当时最方便、最廉价、最普及的精神文化生活,还得是看年画。
  阳历年一过,新华书店里各式各样的年画好像一下子就多了起来,悬挂着一排一排、一列一列的,琳琅满目。大集上,卖年画的也开始出现了,增添了很多文化气息,让人眼前一亮。这些年画色彩鲜艳、题材丰富,有伟人头像,也有影视明星、才子佳人、大胖娃娃;有四季花鸟、山水条屏,也有连环画、历史故事、神话故事;有木版画的年年有鱼、灶王爷,也有山水、中堂、年历等,应有尽有。年画内容中,不仅有牛郎织女的浪漫传说,更有民族英雄精忠报国、可歌可泣的雄伟事迹,从保家卫国的杨家将到还我河山的岳家军,从穆桂英挂帅到岳母刺字,还有木兰从军、武松打虎、甲午风云、林海雪原、智取威虎山……成为乡村一年中难得的文化盛宴。而且,年画好看又便宜,一张一毛两毛、一块两块,家庭困难的就少买点。
  还是孩子的我们则三五成群地到书店里、到大集上、到邻居亲友家,如饥似渴地欣赏这些内容丰富的年画。当年看年画的情景历历在目,那些感人的英雄事迹和历史故事,以及浪漫的神话故事和爱情故事,已深深地印在了脑海中。现在想想,年画不仅丰富了我们的童年生活,还启迪了心灵,甚至成为我们最初的文学启蒙。所以,年画除了寄托着百姓对美好生活的向往,还起到了传播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作用。
  当时,年画由各级新华书店专营,既零售也批发。冬天农闲,为了增加点收入,一些农民便从镇新华书店批发年画到各个集市上售卖。于是,家乡逐渐有了一支赶集卖年画的农民大军,我父亲就是其中的一员。
  卖年画这个行当看似简单,实则辛苦,起早贪黑不说,季节性很强,只能售卖从元旦到春节大概一个月的时间,因为过了除夕就没人要了,尽量不压货。在我的记忆中,卖一张年画能挣一毛到几毛不等,一张中堂年画能挣一两块,这已经算是相当可观的利润了。以免压货,有时回本就卖,再加上天气及其他原因损坏的,一个集下来能挣十来块钱就很不错了,还要防备个别在集上浑水摸鱼偷钱、偷画的,否则一个集就白干了。在我的印象中,最好的一个冬天,卖年画挣了200多块,父亲高兴地买了个猪头,全家美美地过了一个年。
  其实,我对年画的特殊感情,还因为我也曾跟着父亲卖过年画,亲身体验到了其中的辛劳。那时,我已经上了师范,放寒假时才能和父亲一起赶集卖画。当时赶过很多集,如郑母、谭坊、龙岗、店子、夹河子等。为了多挣点钱,不管刮风还是下雪,哪个集下货快就去哪个集,二三十里路也不嫌远。交通工具就是辆大金鹿自行车,相当结实,年画装在一个大纸箱里封在后座上。
  为了占一个好地方,父亲总是天不亮就起来,约上同村卖年画的一块赶路,互相照应。当时,农村基本上都是土路,坎坷不平,又是摸黑赶路,难免会摔倒。人摔疼点不要紧,若是年画摔坏了就太可惜了。到了集上,天刚刚亮,父亲顾不上歇息,赶紧找一个背风靠墙的地方铺开摊子,先把年画一摞一摞摆开,再将一张张样品用夹子夹好挂在墙上,然后就在凛冽的寒风中等待顾客的到来。
  那时候的冬天真冷,我和父亲穿着棉大衣,戴着棉帽子和手套,还是经常冻了手脚。饭都是自带,一般是煎饼、咸菜,有口热水喝就行。集上也有卖包子的,香气飘得很远,好像只吃过一次。农历腊月二十前,差不多下午二三点就能收摊,农历腊月二十之后要赶到天黑,回家也就比较晚了。到家后抓紧时间清点年画,然后再抓紧时间到新华书店退货、进货。说到进货,也是个学问,要研究不同年龄段顾客的心理,年轻人、老年人喜欢的不一样,村和村、集和集也有差别。另外,漂亮、应时的年画可以多进些,拿不准的少进点。随着时代的发展,人们的审美不断提高,年画的题材会年年更新,所以进货也要与时俱进。
  如今三十多年过去了,年画作为一种曾经盛行农村的传统文化,早已退出了历史舞台。但在那个物质缺乏的时代,一张张新鲜的年画滋养了我的生活,在提供精神食粮的同时,让我懂得了生活的艰辛和不易,更加感恩父母,感恩时代,感恩今天的新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