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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望阳关

(2024年01月16日) 来源:潍坊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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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孔祥秋  
  岁在至寒,更能勾起人们对故乡的向往,那里炉火最旺,那里烟火最香。一年忙碌,风霜累累加加,的确需要一个这样放松的地方。
  故乡,是可以归身归心的地方,我也似乎闻到了腊八粥的浓香,正从不远的明天隐隐地飘来。这“咕嘟咕嘟”沸腾的声响,这黏稠而慈祥的味道是唤归的。的确,这腊月的道路上,尽是那熙熙攘攘的欢喜,而田野的村头,也都是翘首以盼的激动。
  春节,是古人最善良的设置,在这大团圆里访访亲朋,问问桑麻,可以自在醉,也可以自在醒。这时节,是可以回到童年的,因为胡同的深处,总会有人唤起你的小名。这时节,心是最清澈的,小街转角处鲜艳的衣衫,像极了曾经懵懵懂懂的爱情。欢天喜地里,处处都是那刚刚好的相遇。
  故乡,是我四季如春的惦念,此时我却想起了一个远方。在这万众思归的节令,再次说不归,看来我真的是一个不合时宜的人,可是我还是迫切地念起那里。
  山重重,山峥嵘;水弯弯,水琤琮,那是一个遥远的地方。确切地说,那个地方在历史的深处,那里风沙滚滚,那里旌旗猎猎,那里鼓角声声。那里,让每个人念起,都会心潮澎湃。
  王维,他的文字如月光,如泉水,可正是他的一首诗,让那里成了文化的关塞,让无数人遥望,让无数人凭吊。是的,这不是柳色新的季节,可我还是想起了那首《渭城曲》。这首诗的前两句是柔软的,可后两句的情感太过凛冽。我觉得在这寒冬里,于旷野之中来读这首诗,才能触摸到远方那彻骨的忧伤。最好是下着大雪,刮着大风。
  阳关,一个王朝的西北要塞,那关门的开启,丝绸的吐纳,似乎是春风向远。然而,这里却是一个休止符,因为西去的路上将是一望无际的风沙,从此瘦马寒鞍,霜衣冷靴,只能独行。这里,是真正的相送,也是真正的相别。或许,这就是王维的那首诗也被称为《阳关曲》的缘故和深意吧?作为中原热土和蛮荒之地的界限符号,阳关已经在一岁一岁的光阴里漫漶了,沙坡上仅存的烽燧,孤零零地守着历史的印痕,不为险关,也不为要塞了。或许,为了满足人们心中的那种文化情结,一座怀古的构想在这荒原之上重新搭建而成,可这现代的温度如何还原岁月远方的苍凉?这触手可及的土木,又如何感觉到那兵器上锋利的冰冷?是的,这洞开的关门下,红男绿女的穿梭太轻松,通关文书的办理少了那份庄重和严谨,印章的起落太过草率。
  我遥望的阳关,是在肃杀的风里傲然而立的,飞舞的砂砾打在将士的盔甲上是铮铮作响的。营帐是比夜色还宁静的,可大大小小的旗帜却醒着,警惕着每一个方向。就算有汹涌的马蹄声突然而至,那些男人也会将壶中满是乡情乡愁的酒一饮而尽,然后披尖执锐从容面对。也许就在这场野蛮的夜袭里,一抹刀光的寒意一掠而过,让那件最贴身的棉衣和最贴心的家书也无法阻挡,于是,那鲜活的篝火一夜之间变成了一座一座坟茔。即使如此,也决不退缩。
  战鼓声起,战鼓声落,就算刀锋的光芒能将关隘一寸一寸削低,可他们依然屹立如铁。这是一群不会写诗的人,这是一群诗歌思想核心的人,哪怕无人相送,哪怕无酒相送。生死之巅,他们却敢将自己坦然相送,这才是真正的壮士。
  阳关,男人的灵魂高地,任西风徒唤无奈,守住这里,就守着了阳光,守住了二十四节气的歌谣。
  边塞,永远有一群不归的英雄,从古到今,是他们的不归,让一代代民众归心安稳。历史深处的关隘,当下四方的边防,都是头颅的,都是骨血的,都是胆魄的,这是人们精神世界里最神圣的一极,最伟岸的一极。而另一极,是故乡,极点就在这普天同欢的春节。
  腊八将至,谁能送那远方一壶热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