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版:光影记录

(2024年11月05日) 来源:潍坊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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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孔祥秋
  相对于门来说,我更喜欢窗子。窗,是一种空灵,一种呼吸。
  是的,门比窗子更具使用价值和实际意义,但我认为筑屋设置门楣是一种生活的本能,是匠人之举;而造窗的人则是天才,是艺术家。
  当然,门是进步的文明,但窗是这文明里灿然的光。窗,让日子豁然开朗,有说不上来的浪漫。
  门口涌进来的光,那么平常,那么素然,就似一日三餐的馒头一个、大饼一张、米汤一碗;而窗子透过来的光,有质感、有品位,就像餐桌上多了一碟小菜。
  那安静的味蕾,陡然就有了生机,有了荡漾。不是吗?有了窗子,就有了味道,有了诗。
  我这人爱读闲书,有时候兴致来了,总是不分地点地胡乱翻一本在手里,门前坐下来也是常有的事。那时,我家住临街的一楼,时常是书还没读几行,忽然就有人不远不近地说道:“早这么用功不就行啦!”这口气的味道特别复杂,似乎哪一种回答都无法应付,我只好讪笑一声,待那人走远了,自己也悄悄地转身进了门。
  还是窗下读书好,窗外有轻风,窗内有花香,这么静,这么美。哪怕读一段悲剧,也不会对日子失望;哪怕是读一本菜谱,似乎也有了云天之志。
  我喜欢读一些历史书。历史是凝滞、是古拙,可在窗下读,立时就觉得身处那车马喧闹之中,也在那山河的动静之间了。一页一页的文字,活色生香起来。
  门是生计,窗是情怀。生计可达了,情怀要更多一些为好。
  原本窗小窗少的老家房屋,如今前面的窗子宽大起来,后面也有了窗子,甚至侧面山墙上也开了窗。城市里更不用说,对于房子,大都是以窗多为爱。我就选了一个三面有窗的东楼,作为我的新居。有窗的生活,不再发闷。
  都市的阳台,是窗子的延伸,是对情感更大的呼唤。阳台上大都种花,也有种蔬菜的,这自然都是情怀居多,而不是生计之事了。
  文人墨客,喜欢凭栏远望,于是诗情画意就涌上了心头,即使是我等俗人,站在这样的地方看向山水云天处,也会有些不同凡响的感叹,即刻翻滚起来。这凭栏处,也是窗子的意味。
  现在的人们越来越喜欢旅游,这是打开家门的远行,但我觉得这也是从窗内望远的延伸和扩展。
  门,是二十四节气的更迭,是一天的日出日落。窗则是泉,是小溪,是看云看月、听雨听风的地方。
  门是实,窗是虚,虚实参差才不会枯燥无味,就如草木开花,鸟雀鸣唱。
  古人云:“人无癖不可与交,以其无深情也;人无疵不可与交,以其无真气也。”
  心有门也有窗的人,才是一个妙人。曲直有度,是为上。人若交一个这样的朋友,那真是幸事。古人李白和苏东坡都让人喜欢,但我觉得苏东坡是最适宜的朋友,是那张有门、弛有窗的人。李白实在是太过于云天气,少了些油盐之味。
  最亲切的窗子,是乡下老家的木格窗子,那纵横交错的窗棂,将夜里的月光和白日的阳光,梳理得井井有条。灶台前烟火蒸腾,在一格一格的光影里闪动、翻卷,那油盐酱醋的味道一下子就那么梦幻了。在那里忙碌的母亲,是那么美、那么美。门槛上迈进迈出的母亲,我看到了她一头风霜,那是一种疼痛。我更爱那窗前光影里的母亲,在他乡的我,太需要这种柔软和这种温暖。
  老家有种石榴树的乡俗,半夜里醒来,这树的剪影,在那微微亮的窗上轻轻地摇曳着。这是我从小喜欢水墨画的缘故。窗,原本就是一幅画。
  门,多是辛苦和劳碌,有时需要关上。窗,生着安逸,不管梦里还是醒来,都一直透着云卷云舒的光。
  若是窗子破败了,日子也就黯然了。你,可有一扇明亮的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