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母亲
云沐蝶(云南)
风雨把你推向新的风雨
黄昏有你就好
落叶不要及早归根,归暮色就好
每天习以为常就好:像旧日一样
在家禽声中起床,打水,打开大门
一边看天色,一边唤着我的彝名
和我说话就好
所有的黑,都会披上晨光:
晨光落在哪里都好
年迈也好,行走缓慢也好
积云,积沙,咬住风雨就好
我所有的疲惫与娇声,都找到归宿
她
南木子(重庆)
那么多的相似之物
红一片,黄一片留在三分地里
有人走进去
烟尘后退为一座城
有人说到她时
是无声,轻声,歌声——
岭山不露痕迹层层叠叠说出云
有人走远,有人回头
因为她眼中的雨
很多条河互相牵扯,流传
一条枯去,就有一条在弯月中
溅起浪千层
中秋月
杨孝洪(江苏)
煎熬一生,终于
有了金色和圆满
喂养着开枝散叶的日子
那年中秋,母亲用
自己的长辫换了一块月饼
将一个微笑,分成四个微笑
我们兄妹三一人一份
一份,留给我田野耕种的父亲
母亲看出我们的疑惑
说:“我吃过啦”
傍晚,我借着微弱的灯光
从窗户外看到,母亲
正在舔着菜刀刃上月饼的残屑
摇篮曲
吴海龙(安徽)
面对摇篮,俯下身子解开怀抱的人
自带温度,色彩,和歌声
去向梦里的希望,究竟有多深远
确定,而又模糊
芭蕉怀中,雨滴半圆而明亮
月光摇落凤尾竹,你的夜色有了画面感
而无法合得严实的掌心,掩起的茧
却来不及掩藏起触碰的疼
一生都在抗争中接受。摇篮曲
无声。为了唱好
你放下仅有的:青丝,腰身,和双膝
却如此,从容,且安静
灶台前的母亲
刘文书(安徽)
娘围着蓝色带补丁的围裙
灶台里青黄的火焰是贫瘠炊烟
那年,娘在灶台煮饺子
她的病,提前发作了
右手与饺子一起在锅里煮沸
我不敢看娘的手
那种惨白
仿佛我瞬间长大的颜色
后来疯娘走了
疯娘从水里走了
那时的风
一点还是一横
行书还是狂草
都写着一个男孩的痛
一点点一滴滴
从河谷痛到天堂
如今,我对花那么热爱
就像喜欢你最美的模样
尤其那乌黑而长长的辫子
带母亲去看桥
尤言(重庆)
母亲说:这是把竖琴。
越过河谷,一座斜拉桥把他的影子扶正
——这是他设计的桥,又一座刚刚建成
曾带母亲看过江上的,峡谷上的
提篮拱和悬索吊桥
他的作品,让母亲想起了
家中的提梁壶,摇篮和村边的石板桥
那时,父亲还健在
村庄还没有消失
与天空和大地衔接的金属越来越多
风吹过来,落红越来越少
“其实,有些桥已断了”,
母亲佝偻着腰,抬头望向望不见的故乡
病床上的母亲
雪瑞彬(陕西)
疲惫至极的蒲公英,终于陷入
白雪松软的床,裸露部分
在春天来临之前的风里,颤抖呻吟
曾一次次约定,透过窗户的暖阳
井枯河断之后的雨水
让河床一样的身躯,重新荡漾春光
难以描述,暴风雨后的大树
截掉吹断的枝桠
失去的部分,曾供养绿荫的灵魂
眼皮挣脱沉重,方寸间
如天涯回望
腊梅点点,浸染在白雪的原野
看见我,强装出的笑容
被鬓角的汗水洗的更加苍白
我酸楚湿润的掩饰里,心如针扎
微笑在皱纹里待过
刘晓亮(天津)
故乡有三种事物,北风
老榆树和土地。北风不讲情面
把老榆树摁了又摁,她佝偻起身子
离土地越来越近
沟壑深深浅浅,却再也留不住
时光的影子
她用尽最后的气力,把满树的榆钱
捧给春天,一串鸟鸣滴落
皱纹缓缓地舒展开来
她是要告诉春天,微笑在那里待过
土土的母亲
吴文君(江苏)
被小女儿嫌弃衣服土土的亲婆
微笑拍拍袖子:就在家里穿
臃肿的短大衣包裹,依旧
能看出花的风姿
子宫里小黑点开始长大
诚惶诚恐到最后的无比期待
恐惧着砍掉翅膀,套上繁重盔甲
时光洗去了色彩,鬓角白发丛生
皱纹慢慢爬上光洁的额头
照亮我们的彩色人生
红剪刀
万宇轩(江西)
它老的生锈了
被遗忘在某个裂缝里
我把玩着多功能的
指甲钳
咧着嘴,炫耀它的锋利
她可能不再那么唠叨
她的双手也变得粗糙
可她依然念着
在夕阳沉落的瞬间
似乎她真的老了
可我依然在遇到困难
还是会寻找那把红剪刀
她依然抱着我的脚
做着精细活
红剪刀
重新回到某个角落
等待需要她的时刻
无边
郭逸竹(广东)
于细微处任意截取一部分
会是忽略时间、国界、肤色……
也是无私的爱,在月光下
我感受到她们奉献的源远悠长
和散发着的一些光与热
在宏大处:漫步向
大海边,也是母性样温柔的沙滩
最先吻我双足
我不惜用一生以回赠
生命源泉的水纹,潮起潮伏
始终用爱包容
我想开口说出
——母亲
星星,已闪亮无边
厨房里的母亲
毛文文(江苏)
母亲倾身在乡下灶台前
系着褪了花色的粗布围裙
我们住城很少回,大锅灶很少用
大锅灶和煤气灶
成为母亲分身走动的亲戚
母亲老爱美了,烟熏的墙上贴有
年轻时心爱的明星画报
这么多年之所以没脱落,是父亲
用石灰水粉刷时镶嵌了四角
墙角下的胡萝卜和一堆山芋,为生活
紧紧裹着一身泥巴
炊烟斜斜的,和努力站直的母亲
不能对比。风悄悄进门
似乎来检查母亲歇下的灶堂
该添一把,热饭锅的火了
归乡辞
栾海莲(山东)
栽种下鸢尾和茱萸,归乡的路
又近了一分,阳光移进母亲的抽屉
满满的书信就哗哗动了起来
可见不可见的风,总是适时吹起
偏离的脚步,母亲一次次拉回
大雪,密林,山泉以及金莲花
大兴安岭能给予的一切
都小心珍藏,用病躯担承,年华回馈
母亲的诗篇,三千里路程
章节跳动的字符托着一条河流
穿过她的掌心
清澈见底,永不褪色
母亲的背影
李耀斌(天津)
小时候
你的背影很高
我习惯仰望
从田间到炕头
在里里外外没有停歇的日子
你矗立于破旧的屋檐下
用瘦弱的身躯
挡住了所有风雨
长大后
你的背影很矮
我总想搀扶
可你始终摆摆手
你的背影变得越来越弯
从叹号到问号
直至句号
始终无言
最美的存在
姬梓馨(天津)
一身宽松长裙
单手抚慰,专车,停工是幻想
那一刻到来,她们坚韧
曾经也常感慨不公
幼苗发芽了,慢慢强壮
见证过程,一切都心甘情愿
花儿,盛开凋落
轮回中依然是最初的模样
这尘世,每一个女人都有一个
温馨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