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诉人:夏先生,49岁
缘来缘去,最美好的,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作者:于恩胜
老妈不是奇葩
是骨子里有一份天真
我妈很善良。记得我小时候大家都穷,还有外地人过来要饭,因为家里孩子多,就靠父亲一个人挣钱,日子过得捉襟见肘,一听见要饭的在门口喊,奶奶就不让我们出动静,当家里没人。我妈急得转圈,总是不顾奶奶拿眼瞪她,从茅囤里掰块三合面卷子,一边喊着来啦来啦,一边忘不了倒碗水端出去。她回到屋里时,听奶奶数落,就笑眯眯地说:“娘,这块干粮算俺今晚上的饭,俺不吃饭了还不中?”
当然,奶奶说归说,我妈该吃吃,她们都是心地很好的人,只不过,奶奶是刀子嘴豆腐心,我妈则是菩萨嘴菩萨心。
从小到大,我几乎没见过老母亲发火,虽然她性格大大咧咧的,嗓门也大,尤其年老耳朵不行了后,说话跟打仗似的,但她不发脾气,也不会动不动就耷拉脸。真惹她生气了,她顶多用手拍拍大腿,大声说:“怎么这样啊,不待这样的,得讲理啊,不讲理还行?”
不要以为我妈不发火就是软弱,实际上她很能干,家里家外都是一把好手。我五岁时,她去了厂里上班,虽然是临时工,但她从不拿自己当外人,抢着干活,还喜欢给领导提意见。有意思的是,厂领导也不烦弃她,还在大会上表扬她,大概被我妈掏心掏肺的态度感动了吧。我妈人缘好,有时她带我去厂里洗澡,那些叔叔阿姨都抢着给我东西吃。
后来,大姐和二姐都在外地成了家。大姐的孩子三个月时,我妈就接了孩子过来,一直养到上小学才送回天津。二姐生孩子后,我妈从厂里退了,去合肥待了三年,刚把孩子送进幼儿园,她回来还没歇几天,三姐又生了。这回好,三姐一家四口吃喝都在娘家。三姐生的是双胞胎,那时我正上高中,每周回家一次,每次回去就被俩孩子哭叫烦得不行。有次恼了,我还让三姐搬走。我妈也不生气,让三姐把她自家的钥匙给我,让我住到三姐家去。我妈就是这样,给出的主意出人意料,却让所有人都很舒服。
我是老生子,我妈生我时快40岁了,就因为奶奶一直唠叨老夏家不能绝后,我妈才要的我。
我妻子是独生女,我们结婚生子都是依赖岳父母,我基本长期跟岳父母住一起,对此母亲很看得开。每当有人说她是给我岳父母养了个儿子时,我妈就哈哈大笑:“丢了的欢气拾着的愁,俺这个儿从小被惯得没样儿,也就他丈母爹和丈母娘不嫌弃,还拿他当宝贝,我感谢人家还来不及呢……”
我妈就有这样的本事,哪怕不好的事,让她一说就变得皆大欢喜。三姐常说母亲跟其他老人比起来很奇葩,但我知道,老妈骨子里自有一份天真。
“触网”开启新世界
和“富豪弟弟”隔空对话
父亲去世后,我妈坚决不去我和三姐家。我怕她太闲太孤单,就教她上网,没想到,给她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我妈上过几年学,脑子也好使,很快就会玩微信和看百度了。但没多久,我把百度给她卸载了,因为太可怕了。我妈手臂上长了个小疙瘩,她跟三姐说时,三姐随口让她查百度。这一查坏了,她越看越觉得是恶性肿瘤。自己哭了几天,把我叫过去,拿出存折,说家里一共还有多少钱,她先偷偷给我多少,其余的我们四人再平分。我觉得太搞笑了,跟她说“所有的毛病网上都能给你整成绝症”。看老妈不信,我直接带她去了医院,医生检查诊断为脂肪瘤,并说不用管,过段时间也许就自行吸收了。但老妈还是每天上网查,越查越害怕。过了三个月,看着瘤子比之前大了,吓得没法起床了。我又气又笑,知道她最怕三姐,我让三姐带老妈去做了个微创,这才算完。
卸载了百度后,我妈又开始跟着网上做各种保健操,五官的四肢的,五花八门。手机看不清楚,她还逼着我给她买了平板。看她手忙脚乱地做各种可笑的动作,我就从网上搜出过度运动的害处,她才停了下来。
有了视频号和抖音后,我发现老妈深陷其中无法自拔:除了吃饭睡觉、出去遛弯,其他时间都刷手机。刷就刷吧,可她什么都信,看到吃黑芝麻丸补血,生黑头发,她买。我说十几元钱买不着真的,她坚信是九蒸九晒的,因为人家就是这么说的。看到网上卖惨的,她让我帮着打钱,说能帮一把是一把。
最搞笑的是,某天她刷到一个主播,那人用马云的头像博眼球,一口一个姐姐地叫,把看视频的我妈感动得不行,说马云那么有钱,还这么平易近人,一点架子都没有。当那人在视频里对着所有人说“我可不可以叫你一声亲姐姐”时,我妈感动得眼里含泪,连声回应:“可以可以”。听她激动得声音都变了,我直接笑得喘不过气来,我妈不高兴了:“你看人家叫姐姐叫得多亲……”
我彻底无语了。
大数据太厉害了,它知道所有人喜欢什么,更知道我妈喜欢什么,于是人家把“富豪弟弟”当礼物,隔三差五“送”给我妈,我妈攀上“亲弟弟”后,心里美得不行。我女儿再三说那不是马云,我妈不信,说:“真鼻子真眼的大活人不是马云是谁?再说马云长得太不一般了,没有另外一个人像他……”
因为坚信,所以天真。于是,我去看老人家时,时常会看到这样的画面:我妈泡脚时,拿着手机看“富豪弟弟”的视频,那位大神叫一声姐姐,我妈眉开眼笑地答应着,幸福得跟中了大奖似的;我妈吃水果把嘴里塞得满满的,听到那人喋喋不休地说,“你就是我的亲姐姐”,我妈也还能从嘴里腾出空来说:“是亲的是亲的……”
没有了“富豪弟弟”
老妈心理好像出了问题
后来不知怎么的,“富豪弟弟”从我妈手机里消失了,她老人家急得不行,打电话非要让我过去给她找出来,知道我正在外地出差,她又找我三姐,被教训了一顿后,才消停了。
没有了“富豪弟弟”,我妈还时不时地念叨他的好,但失落了一段时间后,她又发现了新天地,沉迷于一些所谓情感专家的视频里。
又回到先前模式,人家说什么,我妈都觉得对,这个人讲现在的媳妇都很懒很自私,我妈就觉得我们家亲戚的媳妇都是这样的人,甚至我媳妇也很像这样的人;那个人说婆婆要给儿媳看孩子,要不人家媳妇不养老是对的,我老妈就对着我哭,说当时不是她不想给我看孩子,是我非得住到丈母娘家,是我和媳妇不让她管的……
见老妈疑神疑鬼,我就特别关注了一下她看的内容,发现很多以情感为主题的视频,讲婚姻问题,讲婆媳关系,极少有人从客观的角度说话,更多的人是信口开河,甚至胡说八道。
明明是毒鸡汤,可我妈觉得有营养。看她从一个天真开心的老太太变得心事重重,我很郁闷。当发现老妈精神状态明显不如以前,我这才意识到一个问题:不是“富豪弟弟”消失那么简单,也不是那些毒鸡汤在作祟,最根本的原因是,老妈太孤单太寂寞,太需要人陪,太需要安慰了。
“富豪弟弟”也好,心灵毒鸡汤也罢,还有那些莫名其妙的养生知识和运动方法,都是老妈这个年龄的老人拿来抵抗孤独的工具。况且人老了,脱离了社会,辨别能力很差,加上他们本性善良,网上说什么都信以为真,做儿女的不能怪他们轻信上当。如果我们能时常陪伴,跟父母多聊天,给他们讲这个世界的变化,他们就不可能迷恋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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馨香如菊:《活着》说:“改变不了活着的事实,就改变活着的态度。”平静的生活是人生最大的幸福。身在福中要知福,找个爱自己的妻子,“老婆孩子热炕头”,虽然俗常,却是最安稳的幸福。夫妻同心,其利断金,家庭是后盾,面包会有的,想要的生活、事业也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