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贞以文学、文史为主涉猎多学:他早年撰写的文言笔记小说《渠丘耳梦录》,体裁、笔法堪比蒲松龄的《聊斋志异》,撰写起始时间也早于蒲松龄,但篇幅较聊斋短了不少,社会影响方面略微逊色。
侧重历史故事 罕涉现实题材
《渠丘耳梦录》(简称《耳梦录》)是张贞早年写的一部文学笔记小说,始于青年,完成于中年,但一直没有付梓。若干年后的康熙四十八年(1709)付梓时,张贞现写的序言。本书与著名文学家蒲松龄的《聊斋志异》题材完全相同,都是写鬼写妖,但两书语言文字表述并无雷同和袭用之嫌。
《耳梦录》分甲、乙、丙、丁四集。总共119篇,收录安丘一地古今奇闻轶事。其中甲集28篇,乙集14篇,丙集28篇,丁集49篇。
《耳梦录》记的是一个县的奇闻逸事,据安丘县志载,明万历十七年(1589)安丘仅有19174户,46767人。明崇祯十五年(1642)后,战事不断,瘟疫流行,灾害饥荒加剧,不少地方十室九空。逄王一带(张贞隐居之乡)人烟几乎灭绝。清康熙后,才见逃亡者回归。稀少的人间烟火,能产生多少有意义的故事?而《聊斋》没有地域的限制,篇幅达431篇,在篇幅规模上《耳梦录》便薄了。
《耳梦录》中心内容侧重史料,兼顾现实,囊括了清初之前流传于安丘的名胜古迹和名人轶事。史料部分从旧有的故事衍化而来;记述底层的平民百姓及状写鸡犬猪牛传闻(个别近乎荒诞)的现实素材来自百姓的口头传说。不同于蒲松龄先生,鲜有作者的亲身经历。这一点,不免令人遗憾。
本来,张贞和蒲松龄一样,长期生活在农村,应该有机会接触农民,体察他们的疾苦。对封建社会贪官污吏、土豪劣绅对底层百姓的压迫,以及自然灾害的袭扰,应该都有切身的体会。蒲松龄就自称《聊斋》是“孤愤之书”,《耳梦录》系乡里琐言、传闻轶事,必然反映农民的疾苦才是,可惜没有。偶尔有,也是间接涉及。
如丙集《张命长》中,起首的“山翁忞大师曰,孝子张命长,山东安丘人也。壮为县吏,任侠,睹诸吏受赇多不法,知吏不可为,则弃刀笔归耕垅亩……”好在对自然灾害造成的民生灾难毫不客气,没有刻意回避。
丙集中的《李氏》讲述了因为康熙甲申大饥,落魄的丈夫孔玉奇,欲将妻子李氏领到邻县卖于男子。李氏得悉后,自绝食饮,丈夫百计劝诱无效,领到半路气血已槁。
丁集《牛瘟》记述康熙己丑牛瘟盛行,死者无算;丁集《沙鸡》记述康熙丙午,过沙漠之鸡,说有地震之虞。不想却是未几岁大饥至,人相食。邑人死亡流移者十之五六,说者以为不减于明万历四十三年之惨。
生存环境优越
揭露黑暗不足
《耳梦录》文笔与《聊斋》极其相似,篇幅有长有短。最短的如《郑牛》《鱼》,仅有8个字和10个字。叙次琐闻,井然简洁;而《训儿小说》《张玉伦》《画衣》,都1500字左右;文言翻译成白话,都是情节生动而曲折的短篇小说。
丁集《赤蛇精》也有600字左右,所述志怪变化,如在目前,也不能与小小说同日而语。在借鉴继承史传文学传统方面,形成了与内容相适应的艺术形式和风格。
从篇目看,《耳梦录》似乎不失为一部具有批判精神的作品。这样一本与《聊斋》有近似度的古籍,写作也先于蒲松龄,文学成就却在后来拉开了距离,甚至鲜为人知。后仅列《清史稿·艺文志》,没有产生社会影响。
最根本的原因在于两位境遇不同。蒲松龄是借花妖狐魅的故事来揭露社会黑暗,予以鞭挞和嘲讽。张贞对民间疾苦,仅是同情而已,至多把自然灾害暴露出来。对官场的黑暗、当局的昏庸、官匪的勾结,都不去冒犯揭露。
张贞有拔贡并授官的机会,中举比蒲松龄早。虽然归隐杞园,但名分在那里,还享受着封建统治阶级对举人的待遇,比底层民众的生活水平高出很多。对于科举制度没有切肤之痛的人,不可能予以批判,或站在人民立场上写出具有政治意义的作品。何况张家原本就是身世显赫的簪缨之族。自张贞高祖张澄渡潍水卜居安丘城,走上读书为官之路。这一支因居安丘城南门里又称安丘南门里张,是明清时期著名的科举世家,名门望族。张贞居住的杞园,附近置有田产六千余亩,是封建社会的大地主。总之,张贞属于中下层地主阶级的知识分子,只是对新朝存有芥蒂,郁郁不得志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