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版:导读

16版:光影记录

我在春分等你

(2024年03月19日) 来源:潍坊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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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孔祥秋
  二十四节气的节气词,每一个都美到了巅峰,在舌尖上轻轻一弹,是云朵的轻盈,是花蕾的饱满。每一美都可为红颜知己,都可以凭栏吟诗。就算是霜降、大寒这样凛冽的词,都可以同坐共茶,说说心事。
  春分,有名词的通透,也有动词的灵性。虽然不如清明、谷雨这样的节气词,更有鲜明的个性,但指向性却更明确。季节至此,日夜两分,黑白各半。春色也左右两分,一半含苞如梦,低吟;一半绽放如歌,高唱。看那一溪水,半寒载残冰退远,半暖载鸭鸣归来。相对应的秋分也是如此,忙一半收割,颗粒归仓;忙一半播种,四海无闲田。
  这时节,踏向田野会觉得土地是半软半硬,采一篮半黄半绿的荠菜,用清水一洗,用热水一烫,这野菜就会绿盈盈地满盆满碟。鲜吃,蘸酱,爽口;蒸吃,拌面,嫩滑。这春分的鲜味让你混混沌沌的嗅觉一下子就欣欣然醒来。刹那间,连谈吐也生机盎然起来,上一句是柳丝摇,下一句是杏花开。这岁月,我们不缺巧言令色,也不缺冷嘲热讽,实在太缺少液汁饱满的腔调了。
  有位作家说,今日文士的技能甚至比古人更娴熟,比不上古人的,永远是内在的距离,如何都达不到闲云出岫、清风自在。
  我以为,这内在的差距就是在城与在野的差距,一种是匠意,一种是农事。
  自然之谈,自然之文字,这是一种美好的土地品德。
  去春风里漫步追寻,田野通透,心事也通透。不管是麦苗青青,还是耕犁穿梭,就似那大师的泼墨,宣纸轻轻展开,笔锋轻轻一带,就是一幅幅水墨丹青。
  简约,而唯美。
  那时,乡间的友情也是如此。才小别了一日的伙伴,再相遇却是土亲泥亲,将自行车往路边一扔,两个人横斜在沟坡上,说星星,说月亮,也说自家还没睁眼的小奶狗。
  能有人在田野里席地相谈,那该是多么舒心的事。不管你有没有这样想过,我却时不时会有这样的琢磨,可细细念来,这样的朋友似乎是没有或者说是没有了。少年那时候是有的,只是这关于田野的友情,在今天都已经被格式化了,杯盏之间,除了俗套,就是客套。
  折一支柳笛,可为一寸的短歌,尖声嘀嘟,也可为五寸的长调,低声呜哇。这最春风的调子,哪里去听?还有,那个陪你一起在地头挖甜茅根的人,哪里去了?
  昨天,和朋友开车穿过一段堤坝,忽然看见路边有两位老人,应是一对夫妻,他们相对而坐,慢慢择着野菜,那么安静而悠闲。“已枯半树风烟古,才放一花天地香。”这幽静的古意,其实是土地给予他们的安详,是季节赋予他们的从容。
  素情栽竹,素心养莲,我们,谁还有?
  二十四节气似乎是号召着乡野里的风,其实是一代代的耕者,引领了此起彼伏的二十四节气。这农历之美,无可代替。   一声牛的哞叫,一声鸡的高鸣,万事空远。万事空远,不是闲作隐者,懒作庸人,而是操起耕犁,翻春土;打理沟渠,引春水。农家人的忙碌,就是绽放。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是一种二十四节气样的节奏之美。就算上天揽月、入海捉鳖的科学大事,也是一步一步有节奏之美的。
  节奏,不是刻意,而是自然,如春种秋收的农事。
  四季,泾渭分明,告诉我们一切不可浮躁,一切不可贪婪;一切不可激进,一切不可懒怠。适时,为识时务。这“识时务”就是顺应时令,就像候鸟的来去,有舍当下,才得前程。就像留鸟的坚守,不沐落叶之惆怅,哪有自己的花千树?
  “春”是一种朝气,“分”是种种追求,守土地之德,万物生。
  我在春分里等你,回归季节之美,不虚风雨,不伪流水,去沉潜于二十四节气的格律。有序之因,必生有序之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