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版:光影记录

围炉夜话

(2024年01月30日) 来源:潍坊晚报
放大   缩小   默认
  □朱睿

  冬天的夜晚,炉火是人们心中不灭的灯盏。
  从造字结构来看,“炉”是有住户的烟火,因此有炉火的地方一定有人家,有人家的地方一定有生活,有生活的地方一定有温暖,有温暖的地方一定有一帧帧令人难忘的画面。
  说起冬天的围炉夜话,想起与交往了二十年的几位同学吃火锅的场景。青春岁月恍若眼前,对月当歌之后的高谈阔论,一直喜欢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的豪情,似乎所有的苦痛与挣扎没有什么是一顿火锅解决不了的。只是时光让我们的发间、面容染了风霜,同学说起母亲永别时他所有的心路历程,我们都默默饮下了几行泪水。虽然火锅器皿的变化不大,但是燃料使用的进步却是一日千里,从柴火到木炭,从电炉、酒精炉到瓦斯、电磁炉,谁曾想一炉火锅,就这样煮老了时光。
  想起年初与几位单位负责人小酌吃柴火灶,席间情难自禁,共同举杯。其中一位年长者发言:“在最艰难的时候,我们拼搏向前,保住了公司,也保住了员工的饭碗,这杯酒敬这么多年一直不容易的自己!”话音刚落,几位身高几尺的汉子,瞬间红了眼眶。
   走出店门叫代驾,夜色中远处霓虹闪烁,我却在寒风中想起了乡下的家。
  在自家的院子里,感觉平素奔波的自己就是一粒尘埃,回到家才有了落地的踏实。父亲提过来一个半米高的烧水炉,外面包着白铁皮,有把手、有壶嘴,形似拙朴的水壶。紧接着,他又拿过来一捆柴火。父亲的手很粗糙,只不过比树枝多了些血色。木柴被他捆成直径半米、长短一米的样子,整整齐齐。莫名奇妙,我想起“风滚草”,随风而去,落地生根,越发在漂泊中蓬勃出生命的厚度。在父亲看来,大自然丰富的馈赠数不胜数,就像一棵树,可以不成材,但绝对不是废物,最起码可以用来烧火取暖。父亲没有对我失望过,我也没有对儿子失望过,心中的希望伴随着生活水平而水涨船高,红火火的日子宛若眼下我添了柴的炉子,照得心眼都亮堂堂的。
  添柴只需抽取出指头粗的树枝在“壶口”处向下投放,火苗立即欢快地吐着鲜红的舌头,树枝附和着发出“噼里啪啦”的动静,然后,突如其来“啪”的一声脆响,让你一下子就精神了。如果说冬季乡村的风经常吹着自在的口哨,那么炉子一定是个说唱歌手,激情与梦想是永远不会落幕的主题。
  以前的乡村,还没有联合收割机的时候,烧木柴会被定义为某种意义上的奢侈,因为我们这里的村民通常会烧脱粒后的玉米棒,火中的玉米棒无论形状还是声响都像极了乐器——沙锤。以至于很多在农村有过烧火经历的人都觉得生炉子、添柴火很解压,或许我们无法拒绝释放的热情和升腾的执念,火炉唱过的歌总会回荡在我们的记忆里,成为激励我们前行的温暖动力之一。
  夜色漫了上来,村庄越发矮小,仿佛大自然襁褓中的婴孩,感受着原始的、质朴的、母性的气息。
  家人们围坐在炉边,寒风被关在门外逡巡。我的内心再也不似往日那般喧扰,庆幸还拥有与父母共同反刍岁月的机会——父母的叮咛与嘱托如同舒缓的小夜曲,编织着温柔的网。我的声音也不似白天那般高亢、聒噪,与家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反而觉得真挚的情感如同潺潺的小河,澄澈而悠长。
  围炉夜话,手却也没闲着,之前会在炉子上放一个菱形格子的小箅子,以此烤几块粉皮,烤出的粉皮白而酥脆;或者在温热的炉灰中焐熟一个小地瓜,地瓜松软香甜。如今食用干果、水果、萝卜,于我而言,自是多了如许美味,少了几多趣味。无他,时光前行,我们总要学会随遇而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