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泽森
收拾抽屉旧物,我发现了躺在角落里的手表。
这是一块老式机械表,是1981年我刚参加工作时买的,也是我的第一块手表。我什么时候把它放在这里的,已经记不清了。
我用纸巾轻轻擦去手表上的灰尘,旋动表弦,上了几圈后,秒针竟然跑了起来,滴答滴答的声音让我想起了买手表的往事。
1981年,高考落榜后,我当了一名民办教师。当时和我一个办公室的两位老师比我参加工作早,且是公办教师,他们两人都戴着手表,一抬胳膊闪闪发光,用现在的话说就是“帅呆了”。
我当然也希望有一块手表。可是,手表在当时是奢侈品。
两位同事的手表是“上海”牌的,全钢防震,每块125元。我那时每月的工资是18元,买块手表几乎要一年不吃不喝,就算是每月工资30多元的公办教师,也要攒近半年的工资才敢入手。高考落榜已经搞得我灰头土脸了,怎么好意思再向家里要钱买手表。
知子莫若父。父亲看透了我的心思。一天晚饭后,父亲一边抽着旱烟,一边说:“不管怎样,你现在也是有工作的人了,等秋天收成好了,咱也买块手表。”我嘴上说不要,但心里却像吃了蜜一样。
我本家的一位堂哥正好在青岛手表厂上班。秋收过后,父亲真的去青岛给我买手表了。当他找到我那堂哥,说明要买手表的情况后,堂哥说,他们厂生产的“金锚”牌手表每块要80元,还有一种内销表,是“工农兵”牌的,质量和“金锚”牌的差不多,每块才50元,不过需要内销券,如果要的话,他可以想办法搞到。当时为了给我买表,父亲准备倾其所有,
所以,当听堂哥说有内销表,父亲高兴
得不得了,连忙说“工农兵”牌的好。
当拿到手表时,父亲不顾堂哥的挽留,当天就买了车票回到家里。当我把那崭新的手表戴到手腕上时,感觉心跳声盖过了手表的滴答声。
第二天来到办公室,老师们听说我买了手表,都争着瞧新鲜,这个放到耳朵上听,那个把“上海”与“工农兵”对比着看。在大家的赞扬声中,我都有点飘飘然了。
当时有一种说法,“穿皮鞋高抬脚,戴手表挽袖子”。我虽然也很想让人家知道我戴着手表,但上课时没好意思在学生面前挽袖子,还把表往衣袖里藏了藏。虽然如此,我一手拿着课本,一手写板书时,还是被眼尖的学生看到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声:“老师戴着手表!”课堂的安静一下子被打破了,有几名调皮的男孩跑上讲台扯我的衣袖,其他同学一见,都呼啦啦跑过来把我围了起来,就像“粉丝”追明星。
我那时刚高中毕业,比我教的初中学生大不了几岁,平日师生关系比较融洽,所以出现了这次“群体事件”。看到学生们激动的样子,我知道没法上课了,干脆把手表摘下来,让他们看个够。当年的农村学生虽然见过手表,但多数都没有亲手摸过。学生们小心翼翼地传看着,有时几个人的耳朵凑在一起,听那滴答滴答的声音……
岁月如斯,半个世纪不到,戴手表的人越来越少了,如今的手表更是被不少人当作了装饰品。现在戴上手表,即便是把袖子挽得再高,也少有人会再一脸羡慕地多看几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