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睿
夏天的一个上午,我顺着一条青石板路缓缓地走,路两侧是黄色、红色的大花牵牛,野菜、野草迤逦,使褐色的土地显得不再那么单调。油桐、槐树、苦楝的花朵早已凋落,只余一树一树的绿。活泼的鸟儿斜斜地划起优美的弧线,再随心所欲地打个旋儿,倏忽隐入林中,林叶间偶尔还会传出清脆的鸣啼。在我听来,如同青春的回声。前方通向何处,我并不知晓。初入此,只因清静。
就这样,可以暂时摆脱世事纷扰,心无旁骛地亲近自然,于我,是几近奢侈的一件事。
前段时间,我失业,母亲住院,父亲在家也需要照料,刚租的房子亟需打理。生活这一套组合拳将我打得低入尘埃,令我深刻体会到人至中年“上有老下有小”的尴尬与无奈。但也正因如此,人至中年的我却不能轻言放弃,怎么办呢?慢慢来,先跪着再爬起来,不怨不悔,继续前进。
继续前进就会有出路。
后来,我又找到了工作,然后联系家政公司为父母找到了保姆。我们的三口小家,谁有闲暇,谁就会不遗余力地收拾租住的房子,彼此分担,共同成长,反而其乐融融。
宛若路上的我,走得腿麻脚胀之际,没想到会邂逅一片竹林——那片绿色的屏障,瞬间为我带来了惬意的清凉。竹,四季常青,正直、质朴,它们迎着风,在阳光中微笑,在雨中生长,一节一节又一节,向上向上再向上,生长。
竹林外环绕着半米高的竹篱,其间交错的菱形空格子,让我恍若回到自家的旧院落。是谁说过,童年是一支竹笛,轻轻一吹,就脆亮得响彻记忆。而最妙的莫过于眼前,千竿竹簇拥着,挺立着,随风而舞,竹涛阵阵,使得蛰伏于我心中的无数的梦开始苏醒:我希望成为竹筏上的一名旅人,一支竹篙撑起浩渺烟波,万千景致尽收眼底;我打算于竹林前,素衫长裤,腾挪跌宕地舞动竹剑,夜晚,吹起竹箫,声韵朗朗,与清风明月相和;我寄意于黑瓦白墙下,掀起竹帘,从桌上的竹筒里抽出毛笔倾情描画,一弯拱门,依着院墙,怪石旁几枝秀竹依然在霜雪绽放里精神抖擞。
平日里,寻常可见餐厨用竹筷、竹砧板,卧榻用竹席,坐有竹椅、竹凳,走有竹杖,休闲有空竹、风筝……人们真正做到了“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
据说,“竹报平安”出自唐代段成式《酉阳杂俎·续集》:北都只有童子寺里有一丛竹子,刚数尺高,主管寺院事务的纲维和尚每日都向寺院有关人员报告,竹子没有枯萎,很平安。后以“竹报平安”指平安家信,简称“竹报”,竹子随即成为吉祥平安的象征。丹青妙手垂青于竹也就不足为奇了。
邂逅竹林,我体悟到少年上进、青年有梦、中年坚挺、老年平安的重要性。走出竹林,阳光中的我脚步轻盈,目光坦然而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