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天军
都说往事如烟,随风飘散,可是那年中考发生的事,永远定格成我的记忆。
1981年7月,我骑着自行车、带着考试用具、捎着午饭,去镇上的一所高中参加中考。考试很顺利,还剩最后一场化学,只要不出意外,就大功告成了。这一场换了两位监考老师,一位长得矮矮胖胖,憨态可掬,像一尊佛;另一位长得高高瘦瘦,像麻杆,眼睛深陷,仿佛藏匿着一般人没有的智慧。考前,“麻杆”重复了考场规定,尤其是最后一句“如果谁违反了考场纪律,试卷判零分”。说这话时,那眼睛带着不可挑战的威严。我默默地按照老师考前的指导,做着深呼吸,等待发试卷。
午后的天热得厉害,考场里没有任何降温设备,考场的门窗全打开了,可空气仍像凝固了一般,考场成了一个大蒸笼。“那尊佛”没多少工夫就汗水涔涔了,他不断地用手绢擦拭,一杯接一杯喝着水,一会儿就喝完了一暖壶,然后,又有人送来。我做着题,觉得好笑,这人可真能喝水!仿佛在这之前,他生活在沙漠中!
考试没多久,我感到肚子有丝丝隐疼,汗水不断地流下来,我不住地在心里默念,千万别有什么意外,可那丝丝疼痛愈发明显。中午,花三分钱买了根冰棍降温,没想到……我开始后悔自己的贪嘴。“麻杆”来回踱着步子,惹得我心烦,还不时在我身边停一会,看我做题的情况。当他看到我脸上如刚掀开的热锅爬满了水珠时,小声提醒我:不要紧张,放松心情!我点了点头。可是,疼痛和想大便的感觉愈加强烈,我实在坚持不住了,便告诉了老师。“麻杆”看了一眼“那尊佛”,“那尊佛”并没有反应。“麻杆”按照考场要求,跟着我去了厕所,幸好厕所就在考场后面。回到考场没多久,刚刚好受的肚子又翻腾如初,“麻杆”看出了我的不适,问我还难受?我答应着。这时,“麻杆”从自己的裤兜里摸出两片土黄色的药片,端着他的杯子,走到我的跟前,轻声说:“吃了吧,会好的。”我很感激,一时也不好说什么,乖乖地吃下了那两片药。
真是神奇,没多久,肚子的疼痛感就消失了,我迅速调整状态,全力以赴投入到了答卷之中。
很少起来走动的“那尊佛”,带着一身热气也踱到我身边,看了我的试卷,又看了看他手上那块有些生锈的表,用温和的声音提醒我:“抓紧点,还有20分钟就要交卷。”我一边点头一边去做那还未做完的试题。
交卷的铃声响了,我刚好做完题目,松了口气,走出了考场。我在考场外门口边上停下来,本想等陆陆续续出来的考生走完,向监考老师道一声“谢谢”。可是,还没等考生走完,又进去了两个人,胸前挂着“考点负责人”牌,他们在考场内嘀咕了一会,然后一同走出了考场。我怕打搅他们,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是呆呆地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那年,我顺利地考上了一所高中,考场里那两位监考老师的善举,也永远藏在了我记忆的年轮里。那句没有说出口的“谢谢”一直尘封在我的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