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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中秋

(2024年09月11日) 来源:潍坊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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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肖刚
  我焦躁地盯着通往村口的那条大道。道路上铺了一层朦胧的月光,更显得空空荡荡。父亲的身影一直没有出现。
  一轮染了黄晕的圆月悬在黑黢黢的东山顶上。四下里静悄悄的。偶有隐约的酒菜香和人们喧闹的声音从村子里飘出来。
  我转过身,满心失落地住回走,这已是我第三次跑来村口了。之前,大哥来过两趟,大姐也来过一趟。
  我们称中秋节为八月十五,过八月十五在我们那里是一年中的大事,不管多忙,一家人都得团圆到一起。
  下午的日头还末落山,母亲就开始忙活了。她先是把春天里养的那只大公鸡拎在手里,另一手举着菜刀,大公鸡在明晃晃的刀光里嘶叫,拉开了中秋晚宴的序曲。母亲没有杀过鸡,有些手足无措,大哥是见过父亲杀鸡的,他在一旁喊:“把头别过去。”母亲慌忙别过头,大哥着急地又喊:“是让你把鸡的头别过去!”大哥那时上小学六年级,自认为很勇敢,上前抢过母亲手里的菜刀,母亲如释重负地闪到一旁,那公鸡的嘶叫声终于在大哥的手起刀落下戛然而止了。
  月亮挂在天上,好似一动也不动,但若细心去瞧,却又看到它分明是从东厢房的屋顶慢慢地爬上了院中那棵老槐的树梢。母亲在做最后一道菜,我咽着口水,忍不住又一次问:“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呀?”母亲含混地笑笑:“饿了吗?再等等。”
  父亲那时在潍县教学,离家五十多里路,只有周末才回来。他骑着那辆破旧的大金鹿自行车,走一趟得花两个多小时。那车子虽破旧,但在上世纪七十年代中期,能拥有这么一辆自行车也是一件让人羡慕的事。
  母亲炒完菜,望了望厨房外的月光,蹙了蹙眉。大哥说,我再去看看,跑了出去。过了好长时间,大哥才默默地回来,他望着桌上摆好的碗筷,没有说话。
  我坐在院子中间的饭桌旁,瞅瞅桌上的饭菜,又望望天上的月亮,先前的焦躁竟有些麻木了。大姐没耐住性子,她站起身又一次向外走去,我赶忙跟在她身后,出了院门,一扭头,见大哥也跟了出来。我们仨来到村口,村子好像完全安静了下来,不知是谁的肚子咕噜咕噜地响了几声,我们没有像以往那样相互取笑,谁也没有说话,只是满怀希望地望着远方,直到身后响起母亲的声音。
  母亲把我们带回家。“不等了。”她望了望挂在堂屋的挂钟,时针已经指到了十点钟。我们坐到饭桌旁,面对一桌子平常难以吃到的丰盛菜肴,心中却充满失落,还有一丝隐隐的不安。母亲又去了厨房,好久才抱着一摞碗筷走出来,大姐狐疑地看着她:“不是都分好了吗?”“哦哦。”母亲咕哝了一声,又把碗筷抱了回去。
  母亲终于坐下来,“吃吧。”她望了望桌上有些凉了的饭菜,露出一丝歉意。我们举起筷子,忽听院门“吱吜”一声响,月光从外面涌了进来。我怔了怔,忽然站起来,激动地飞奔过去,是父亲,父亲回来了!
  父亲很快就坐到了饭桌旁,他大声地说笑着,我们的情绪像蘸了油的火把被他点燃了。我们从没有那么开心地吃过饭,就连母亲的笑声也比平常响亮了许多。那一晚,我们把饭吃到了深夜,也因此看到了更美的月亮,那月亮是那么圆、那么亮!
  多年之后,我才从母亲口中得知,那一晚,父亲只骑了一小半路,自行车就断了链条,他因为着急,还摔了一个跟头,腿都肿了。掂量着两头的路程,因为第二天还要上课,父亲一度想返回学校,但最后还是咬着牙走了回来。他陪我们度过了一个快乐的中秋,翌日一早,便匆匆忙忙地赶回了学校。
  那晚的事和那一轮圆月永远地珍藏在了我的记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