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爱勋
故乡很小,只有几十户人家,静卧在翠山环绕的怀抱里。一条小溪,蜿蜒着从村前流过,溪水清清,幽谷中来,有环佩叮当之声,韵味饱满。
小溪出村时,留下两处小潭,像故乡水灵灵的大眼睛,眼波流转,顾盼生辉。
一条弯曲的柏油路,像一条巨蟒在山间爬行。道路两边,花木扶疏,蜂飞蝶舞,花香缠绕着青草气息,铺天盖地。这种清香里有浓稠的青涩味,在细风的助力下,泛起一层层微澜,似乎可以用手指蘸一下,放嘴里细细咂摸。
阳光疏疏落落,从山那边斜斜照过来,在蓊蓊郁郁的绿叶间,烁烁地闪着金光。一地绿荫,凉意悠悠,牧羊老翁倚树坐着,微阖双目,正沉浸在一个美好的梦里。牧羊鞭横躺在地上,鞭把上有红色流苏,像燃烧的火苗,通红。
羊在青草深处,觅食嬉戏,咩咩的叫声从汪洋般的绿色里传来,在山沟里飘荡,然后落在柏油路热辣辣的阳光里。“风吹草低见牛羊”的美好景致,不独大草原上有,我的故乡也有。
驱车行驶在柏油路上,需要静下心来,慢悠悠地开过去,因为两边独特的风景在向你频频招手,令人目不暇接。碧草如毯,绿树连天,这时都想停下车子,深入到一片草丛里,与绿色来一个深情的拥抱。这里的空气是绿色的,饱满的绿色,深吸一口,五脏六腑也绿了,心中有了一棵绿色的小树苗,活泼茂盛,摇曳在山野的清芬里。
鸟鸣婉转,如吟似唱,陡然从山上流下来,清亮亮的,像山涧清泉,淙淙从脚边流过,绕过一道弯,逶迤远去,一身素洁,留下一道优雅的背影。
鸟儿穿行于绿树碧叶间,“犹抱琵琶半遮面”,很难见到它的芳踪。如果你有足够耐心,坐在绿荫下的青石板上,远山如黛,近处绿树掩映,在啁啁啾啾的鸟鸣声里,突然看一片羽翼扇出一缕绿风,“千呼万唤始出来”,是它在半空中盘旋一圈,姿态万千,摇落一地陶陶然的欢欣。
故乡的夜晚含蓄宁静,脆生生的虫鸣从不同角落飞来,让山村愈发静谧。月光爬过窗台,树木枝条把影子印在粉墙上。溪水潺潺,像一首天真的童谣,在枕边响起优美的旋律,“一夜溪声入梦清”。
点点萤火虫,像提着灯盏行路的人。林荫道上,一盏盏灯相继而去,赴一场华丽的盛会。山间起了薄雾,淡乳色的,缠绕在树冠上,像一条条白头巾,缥缈、飘逸。月色朦胧,像烛光下含羞的新娘。
清晨的炊烟自房顶飘逸而出,袅袅娜娜,像仙女在天宫甩动水袖,舞一曲柔肠百转的骊歌。
太阳升上来,天地空明,故乡像一幅浑厚苍茫的画卷,莹莹绿色赏心悦目,“顶上蓝天悬丽日,峰间碧水映青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