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竹音
一盏油灯、一杯清茶、几句小诗,在这花朝春夕寻找久违的诗意。素手为桨,宣纸作舟,泛波于诗词的烟波浩渺中。
在唐诗宋词的韵脚中,当江南细雨霏霏,秦淮两岸香拥翠绕,有人轻罗小扇扑流萤,黯然伤怀于秋云碧水间的舴艋小舟;当渭城的朝雨沾上衣襟,塞外的羌笛幽幽响起,有人身披蓑笠高唱大江东去,挑灯醉看吴钩犹利……
曾想要在西子湖畔独品晓风残月,在绿柳如烟中墨笔添香,做那唐宋华美锦缎上面韵短而意长的一笔;想学闲雅清丽的同叔、凄婉柔美的易安,随手从诗里斟一杯清酒,便能盛满离人的眼泪;书页间点曲清歌,便能唱尽万古的痴情。
只是,在这诗词式微的年代,人类文明的进步、数字时代的到来,充足的物质让我们安逸。流行的泛滥、语言的苍白,让豪放与婉约成为淡淡的背影。蓦然回首间,钢筋水泥的丛林、市井巷陌的熙攘,使暗香疏影变成沧海桑田,还有谁肯把栏杆拍遍,欲说还休?于是我们总在叹息世路难行,叹息良辰美景虚设,却有谁忍把浮名换作浅斟低唱,笑饮不敌疾风的浊酒一杯?太多的功过是非剪不断理还乱,足以让我们彷徨不知所终,诗意就成了奢侈品。
德国19世纪浪漫派诗人荷尔德林在《人,诗意地栖居》中写道:“人充满劳绩,但还诗意地栖居在大地之上。”他以一个诗人的敏锐和直觉,认为科学发展和工业文明将使人类日益异化,就向大家发出寻找回家之路的热切呼唤,要人们认识人之为人的真实意义,以及人应当具有的精神和心灵的终极关怀。正如清代学者王夫之所说,数米计薪,日以挫其志气,仰视天而不知其高,俯视地而不知其厚,虽觉如梦,虽视如盲,虽勤动其四体而心不灵。
柏拉图曾说:“如果你有两块面包,你当用其中一块去换一朵水仙花。”生存是生活的前提,而生活是生存的升华,生存者并不一定是生活者。正如“筑居”与“栖居”,“筑居”是为了生存于世而奔忙操劳,“栖居”是以神性的光芒映射精神。如海德格尔所说:树在。山在。大地在。岁月在。我在。你还要怎样更好的世界?
诗意地栖居,就是用心去享受生活的意趣。草木上每一缕闪烁的阳光,都是一个个音符的跳动和一次次光影的舞蹈;大山中每一条奔腾的河流,都是一道道生命的光波和一曲曲激昂的旋律。我们仰望星空,凝视明月,踏遍青山,泛波五湖,这是一种诗意。我们去关注一朵花的开放,一棵树的新绿,还有缕缕清风、山间明月,这也是一种诗意。
诗意地栖居,需要一种诗意的情怀。身行幽径上,心可达十方,步步清风起,步步莲花香。想如张潮那样,春听鸟声,夏听蝉声,秋听虫声,冬听雪声;白昼听棋声,月下听箫声;山中听松声,水中听欸乃声;想背一个旅行包,与王维一起去“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的人间胜景,直到“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再仿李义山在微雨的池塘边,静听雨打残荷,所有思绪尽收入无间,唯有万籁皆寂,一怀空明。
小桥流水,丝竹于耳,亭前听昆曲,雪中泛太湖。一席茶,一池荷,熏香迟暮,花馔青灯。愿我们在这个春天能够栖居于诗意的生活中,静静地倾听花开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