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式好大哥好大嫂 □倾诉人：依琳（化名），女，55岁
　　缘来缘去，最美好的，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作者：于恩胜
　　大哥不是我亲大哥，是我老公的大哥，确切的称呼应该是：大伯哥。
　　我老公家孩子挺多的，他排行老七，上面有四个哥哥，两个姐姐，公婆原来都在农村。公公去世时，我老公才11岁，那一年，大哥刚结婚，所以，从那时起，大哥就是父亲一般的存在。
　　大哥会走路就会干活。这句话是我公公说的，他还说勤娘养个懒闺女，懒爹养个勤儿。
　　我公婆都是农民，而且是那种被人推倒爬不起来的老实人，没文化，去过最远的地方也不过是与他们村相隔十几里的其他村，他们脑子里只有伺候庄稼，心里只想怎么养大孩子。虽然吃不饱穿不暖，但他们的确尽了全部的力气。
　　幸运的是他们养了一个好儿子。
　　大哥1岁多时有了弟弟，刚会走路不久的他陪伴母亲坐月子，他被母亲教着把屎尿褯子拿到院子里，后来母亲去地里干活了，他看着弟弟，再大些，也不过五六岁，扫地喂鸡领着大弟弟玩，看着妹妹，帮着又挺了大肚子的母亲烧火，等到七八岁，他会炒菜会做饭，地里的农活也会干了。
　　大哥10岁才上学，这还得益于他的聪颖和运气。那时村里的小学是以前一个地主的房子，跟我公婆家隔着一条小路，大哥就是靠着站在院子里听讲学完了四年级的课程。有天他在院子里给弟弟背课文，被路过的老师听见了，进门后考了他一番，顿觉不凡。在老师的百般劝说下，我公婆才同意大哥去读书。
　　大哥很珍惜能够读书的机会，他上课认真听讲，放了学先干活，到了半夜才做功课。之后他考上了公社中学，可惜只读了两年便辍学了，因为家里已经有5个孩子了，连10岁的老四都下地干活了。作为老大，无论怎么热爱读书也没法继续了。

　　大哥先是在生产小队干会计，不久便去大队当会计，两年后，又调到公社当文书。他19岁的时候，成了公社的团支书，然后一路上升，到60岁退休前，他已经是区里为数不多的正县级干部之一。
　　如果要全面讲大哥，那得写本书，所以，我只讲他在大家庭是如何做好兄长的。
　　从大哥到生产队干活的那天起，他就成了这个家的家长。因为他喜欢读书，弟弟妹妹谁喜欢学习，他就尽力供，所以家里穷成那样，还是有3个孩子考上了大学：我老公和他三哥，还有小姐姐。
　　家里的吃穿用度全靠大哥的工资。大哥29岁才结婚，如果不是为了二哥，他成家还要晚。其实，他在20岁就跟大嫂订了亲，没有成婚的原因是大哥要帮家里，而大嫂也出于同样的理由，她很小就没了妈，她要给两个妹妹和一个弟弟当娘。
　　二哥到了二十六七岁的年龄，我公婆急，大哥更急，想办法给他盖了房子，但农村有个讲究，不能隔着锅台上炕，意思是老大结婚后老二才能结。无奈之下，大哥跟大嫂借住到隔壁邻居闲置的房子里匆匆成了家。3个月后，他给二哥娶了媳妇。
　　大哥结婚时什么都没有，我婆婆给了两个碗一把勺子，大嫂带过来一床被子，公社的几个老同志看到他们连褥子都没有，凑钱给他们做了褥子，又从家里拿了一张破桌子两只小凳子，最贵重的礼物来自一位知青，他送了一对枕头，全新的麦糠穰，还带着绣了龙凤牡丹的枕套。大哥和大嫂只在结婚当天摆了一下，然后收拾起来，等二哥结婚时送给了新媳妇。
　　那时，家里穷得连饭都吃不饱，大姑姐被亲戚介绍去了新疆打工，结果在那边找对象成了家。大哥为此哭了一场，说没尽到当哥哥的责任，之后多少年都给她寄钱。三哥结婚单位分的房子，所有家具都是大哥央求原来在公社认识的木匠给打的，便宜又实用。四哥成家时，大哥张罗着给盖的房子，砖木料水泥都是他买的，人工费也是他出的。因为四哥小时候从屋顶上跌下来破了相，四嫂娘家要的彩礼超过了婆婆的承受能力，最后还是大哥把自己的新自行车给了四嫂的弟弟，算是顶了部分彩礼。

　　7个孩子里，属大哥工作好，地位高，但他和大嫂的日子一直不宽裕，因为很多钱都贴补给了公婆和弟弟妹妹们。当年公公吃饭咽不下去，村里人说是得了“倒食病”，后来查出是胃癌。为了治病，家里欠了很多债，直到很多年后才还清，大哥还了百分之九十，其余的是三哥和小姐姐出的。
　　公公走后，一向不擅长家务的婆婆垮了，整天病怏怏的，地里和家里的活就交给四哥和小姐姐。没两年“农转非”了，大哥把小姐姐和我老公都带到了城里，三哥已经考上了大专，户口出去了，小姑姐和我老公也很争气，都考上了不错的大学，在农村老家的只有婆婆和二哥、四哥。
　　我跟老公结婚时，家里的日子已经好很多了，大哥给婆婆翻盖了房子，让我们风风光光地在老家举行了婚礼。当时，房子是我单位分的，家具是我爸给买的，大哥觉得对不起这个小弟弟，就给了我们5000元。要知道，那是1992年，5000元不是一笔小数目。
　　这么多年来，大哥为了弟弟妹妹，不管是物力还是精力都是百分百地付出。

　　如果不是为了弟弟妹妹，凭着大哥的聪明和才干，能读高中读大学有更好的发展。可他辍学后，只能从最基层干起，而且在基层一直干到退休。这个家的大事小情，都是他操心。让我敬佩的是，一边是心血，一边是钱，大哥付出得无怨无悔。我跟老公结婚也快30年了，我从没见过大哥说过一句抱怨或者后悔的话。
　　但我见过大哥发火。我有个嫂子比较娇气，在家被丈夫伺候着，到了婆家从不干活。大哥心里不满意，但从没说过她。她求大哥给她弟弟找工作，给她父亲找专家动手术，跟他借钱，大哥样样都满足了她的要求，后来她儿子的工作也是大哥帮着找的。但有次婆婆住院一个月，这个嫂子连面也没露，丈夫要去陪床，她还吵架埋怨。之后在一次家宴上，说起以后照顾婆婆，这个嫂子说了些阴阳怪气的话，大哥大发雷霆，历数她的不孝，历数他是如何给她和她的家人帮忙的，结果那个嫂子羞愧到痛哭流涕，连忙向大哥赔礼道歉。
　　在场的人都被惊着了。其实，所有的弟弟妹妹包括媳妇女婿，对大哥都是很敬畏的。大哥平时不苟言笑，十足的老干部派头，跟我们说话，跟孩子说话，都是领导讲话的模式，我们心里有点不以为然，但又都习以为常，加上各自过各自的日子，接触的时间不是很多，多少有点敬而远之的感觉。但那次，我们都进行了反省：大哥为这个家付出了太多，我们是不是都觉得理所应当？是不是有点不自觉？

　　不知别的哥嫂怎么想的，反正我从大哥的言行明白了一件事：孝敬老人是大哥的底线。
　　大哥的孝顺是出了名的。婆婆今年94了，老人家大字不识，连钱都不认得，从没买过东西，除了家人，她几乎不跟外人打交道，连亲戚都认不全。她是一个又老实又笨拙的人，不会做针线，做饭她也不行，这对于一个有七个孩子的农村妇女来说，这些都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我跟老公结婚两年后，大哥把婆婆接到了他在城里闲置的房子，每天都会过去看看。当婆婆自己做不了饭时，他雇了保姆，当时保姆便宜，每月才1000多元，大哥让各家拿100元，其余的他负担。后来婆婆年龄更大了，需要住家保姆，大哥也没再跟弟弟妹妹要钱。再后来，婆婆在老家的房子拆迁，大哥主持着卖了房子，把钱平分给了弟弟妹妹。现在，大哥也是七十二三岁的人了，隔一天到婆婆那里，陪她说话，给她做喜欢吃的饭菜。连保姆都说，大哥是她见过的最孝顺的儿子、最好的长兄。
　　就是这样，大哥真正做到了长兄如父。作为他的兄弟媳妇，我对大哥一直心存感激，更心存敬意，觉得他就是中国式好大哥的典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