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泽森
父亲节这天,我拒绝了朋友的钓鱼邀约,推掉了同学的聚会酒席,和老婆、孩子一起回老家过节。我们给父亲买了一件夹克衫和一件衬衣,又买了猪头肉、小龙虾、花生米等父亲喜欢的酒肴。
其实,我住的小城离老家不到100里路,开车用不了一个小时就到,但平日里许多乱七八糟的事,加上我比较懒散,所以很少回家。
沿途是金黄的麦田,大型收割机正在田间轰鸣,忙着收割小麦,这美景真的很治愈人心。自从老家用上了收割机,每年的麦收,父母都不让我回家帮忙。
开着汽车,不一会就到家了。家里的大门紧闭,铁锁牢牢地挂在上面,我猜父母去了田间,为了给父母一个惊喜,没事先打电话告诉他们。我从门缝里望进去,发现院里杏树上的杏子已经变黄,房檐下堆着刚收获的麦粒。我掏出电话打给父亲,可是没人接听。恰巧邻居王奶奶听见动静走了出来,从她那里得知,父母早晨四点就去地里浇刚种下的玉米了。
以前,我干过农活,懂得“三秋不如一夏忙”的道理。麦收又叫“双抢”,也就是抢收抢种。记得父亲说过,割小麦就是“龙口夺粮”,如果不抓紧时间,晚割一个时辰,就有可能因为天气原因让全年的努力付之东流。再就是抢种,麦收后要种夏季玉米,如果种晚了,不仅减产,还会影响下季小麦的播种时间,所以叫抢种。
我将车停到地边,看见母亲正拿着水管浇地,父亲则拖拽整理水管,两人的身上沾满了泥水。父母可能过于专注手中的活,并没有发现我们。儿子从车上跳下来,跑着奔向田里,一边跑一边喊着爷爷、奶奶。
父亲发现了跑向自己的孩子,挓挲两只泥手想去拥抱,又怕弄孩子一身泥水,两难时,孩子一下子抱住了他。父亲很高兴,用满是泥水的手指在孩子的脸上点了几下,孩子的脸立刻变成了“大花脸”。母亲见状,一边埋怨父亲,一边喊着孩子赶紧洗脸。
母亲害怕毒辣的太阳晒黑了她的宝贝,不一会拽着孩子走了。父亲接替了母亲的工作,我则接替父亲拖拉水管。一开始,父亲让我也回家,看我非要留下,便不再坚持。我把一支烟点燃,送到父亲口中,父亲一口吸去了半截。他含着剩下的烟,双手抱着水管在烈日下站着,秃了的头顶泛着金光。父亲的身子明显没有先前挺拔,毕竟是70岁的人了。
由于气温高、井水凉,水管“出汗”,弄得我两只手上都是泥水。随着气温越来越高,汗水流进了眼睛,我用手擦拭,弄得满脸泥浆。父亲看到我的狼狈样,让我去洗脸,并再次让我回家。我是来陪父亲过节的,怎能留下父亲一人干活?
终于,母亲骑着电动车载着孩子来送饭了。我让父亲停下机器吃饭,但父亲说人可以歇,但机器不能停,后面还有好几户等着用机井,今天必须把这块地浇完。母亲从父亲手里接过水管继续浇地,并说自己在家里已经吃过了,让我和父亲到地头的树荫下吃饭。
儿子早就铺好了塑料布,冲着我们喊:“野餐开始了。”塑料布上,摆着一袋猪头肉、一袋花生米、半碗酱腌咸菜,还有几瓶啤酒和雪白的馒头。我们席地而坐,我把啤酒打开,递给父亲一瓶,儿子从电动车上拿来一瓶可乐。我们开始了“野餐”。
儿子把可乐瓶和他爷爷的酒瓶碰了一下,说:“祝爷爷节日快乐。”父亲拿着酒瓶,疑惑地问:“今天是什么节?”“父亲节啊,每年6月的第三个星期日就是父亲节。”父亲听了,直夸着懂事。说完,一仰脖,半瓶啤酒喝了下去。我赶紧把烧肉往父亲眼前挪了挪,父亲却拿了块咸菜丢进嘴里,说:“流了一上午汗水,还是咸菜过瘾。”父亲又咽下一口馒头,说:“你们没事就别往家跑,我和你娘身体都很好。开着车一来一回,不用喝油?”我还没有说话,父亲继续说:“今后回家也不要买东西,现在日子好了,吃穿不愁,领着孩子回来,比买什么都好。”
在回去的路上,看着后备箱装不下放到座椅上的黄瓜、小葱、杏子,我的眼眶有点发热。父母都是70多岁的人了,我们真应该像歌里唱的那样“常回家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