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白云
诗人许之格的人与诗都有一种干净的品质与生动的韵味。我初见她时便莫名地生出一种亲切感,大概真诚之人自带一种亲和力,让人由衷地生出欢喜之心。正如她的诗句“所有相遇都是一粒种子”,既有一种代入感又使人顿生感动。她的诗歌也如她的诗句“云起是仙境,云落是人间”,抬头是灵性的审美,低头是人间烟火,两种气息无缝对接,天然合一,个性的表达潜流着纤细的情感,又给人以真善美的力量。
她的诗歌所用的意象不复杂、不繁复,但很擅于在一种事物里潜藏另一种事物,特别耐人寻味,就像“一天在影子里结束/一天即将在影子里来临”,将隐秘于日常生活现象下的浮泛形态,表现得特别形象与富有哲理性。诗人必须对语言具有敏锐的反应和创造力,才能赋予语言以新生命。而许之格仿佛天生就拥有那把语言的钥匙,所以她的诗歌才能给我们以灵性的感受与自然清明的气息。
艺术的终极是“美”的展现,诗歌也是。所谓诗美的确立,无非就是一些语言、修辞、情感、情绪、思维、美学等在诗人大脑中的融汇与贯通,当它们融汇时,一首诗自然就呼之欲出。当这些诗积累成岁月时,一本诗集也自然水到渠成。许之格的诗集《花间集》就是如此的果实。许之格给自己的诗集取一个与我国第一部词总集《花间集》同样的名字,可见她对《花间集》的热爱程度。《花间集》是中国最早的文人词总集,呈现出婉约、妩丽的主要风格特征。许之格的《花间集》毫无疑问继承了古典《花间集》的婉约风格,令人读后“怡然心会,妙处难与君说”。
许之格的职业是花店老板,一个“卖花姑娘”,一个成天与鲜花打交道的人,她的诗歌更是浸染了花的芬芳与灵性。当她从花的世界中抬起头来,进入诗性文化之中,她眼见的、心灵所感应的、精神所领受的广大的生活都是她诗歌所表达的对象,而许之格的“诗性氛围”就是她千姿百态的花。她没有像现实主义诗人那样去再现花的各种鲜艳与神态,而是透过自己花一样美好的心灵去观照和反思她所在的生活。从这种意义上来说,她的诗歌突破了个体的边界,生活反而成了她诗歌的背景。她在这样的背景里流连忘返,写出自己对这个世界的观察和心灵对所有观察的反应。
许之格的《花间集》共分五辑,分别为“花戏楼”“花外音”“花之约”“花间集”“太阳花”,每一辑都有个“花”字,从中不难发现“花”已成为承载她思想与情感的方式。“花戏楼”主要呈现的是人文风貌、故土人情等,如《徽州往事》《淮上古镇》《南有嘉木》等,注重的是心性情怀的体悟与寻绎这些风物所传达的人文精神;“花外音”主要呈现的是友情与亲情,在《母亲睡着的样子像一朵花》里她这样描写母亲:“她经常提及往事/偶尔还会流露少女般的羞涩/像开在床头的百合花……星星睡了,娘也睡了/她睡着的样子/更像其中的一朵”;“花之约”主要着力于向内的挖掘和抒发内心隐秘的情感,譬如“我经常目睹每一朵花/从含苞待放到荼蘼败落/悄无声息/重复着人间的快乐与荒谬”(《拈花记》);“花间集”主要是诗人对自我和现实的思考与省察,如《被忽略的声音》《角度》《对一棵草的敬畏》《影子》《蜀道者》等;“太阳花”记录了她远游路上的所见所闻与所思,“遇见一个地名,我就会住下/学着一滴露珠的样子/有江河的地方,就是远方”(《在路上》),“她转向天空的眼睛,清澈透明/含着佛珠/孩子,请许我片刻/摆好梳具与画笔/在你头顶上,编个蝴蝶结”(《太阳花》)。
许之格用生活之眼拓展了花的性质,生命的张力和戏剧性都被注入了诗情之中,在“花”的气息催发下,她既写出了大自然的迷人景象,也写出了个体生命的迷惘与亲情、友情的真挚与珍贵。她洞悉的不仅仅是尘世的本相,也有世态人心,在物欲横流的世界,她纯粹、美好的心灵孕育的诗歌具有花香般的慰藉力。她的诗意味与清澈同在,自然中嗅闻小花朵一样的喜悦由诗句难以描述的音调传达出来,并说这是“落花转折无痕,看戏的人/却成了戏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