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刚
很多年前,还没有电视和手机的年代,农村的大街除了交通以外,还兼具着一些其他功能,其中一项是休闲,类似于现在的文化广场。闲暇时,街上会有人三五成群,他们或立或蹲,享受着炎炎夏日里吹过的清凉街风,或晒着凛凛寒冬里的融融暖阳,也享受着那个时代不紧不慢的平和与安逸。农村人说话比较直白,管这叫“站街”。
那时的街道不宽阔,也没有硬化,黄色的泥土路很接地气。卧在街旁的房屋还很低矮,墙多用青砖垒砌,麦草檐低垂。街东街西的几棵老槐树两两相望。这场景很朴实,朴实得让人觉得很放松、很自在。
娱乐项目匮乏的年代,“站街”无疑就成了农村人茶余饭后的一种风尚。
记得那时二小队有个叫大成的,头脑灵活,又见多识广,是村里有名的戏精。五爷家门前那棵老槐树下,是大成常去的地方,只要他往那一站,马上就会有人围拢过去。大成能说会侃,大到国家大事、名人轶闻,小至家长里短、鸡毛蒜皮,都能被他讲述得绘声绘色,引人入胜。只要他在,气氛便如沸腾的粥锅般热烈起来,笑声也是一浪接着一浪,观众越多,他就越发眉飞色舞、唾沫横飞。再就是老拴。老拴沉默寡言,是个闷葫芦,但他却常常在大成说到紧要处时插一言,这一言往往又能拿捏精准、恰到好处,有时一下子把大成捧到天上,引得众人高声叫好,有时又怼得大成哑口无言,惹得大家哄堂大笑,就如说相声的逗哏与捧哏一般,只要有他二人在,总觉得时间过得特别快,不知不觉就错过了饭点。
还有五婶。五婶是个“长舌头”,又是根“直肠子”,相比于大成和老拴的固定“演出”,五婶则属于另一类的“走穴文化”。她四处赶场,逢人就唠,像一只辛勤的小蜜蜂,这里飞飞,那里落落,街东街西,兜兜转转,谁家婆媳吵了架,谁家男人摔了碗,谁家母猪生了崽,谁家女人流了产……村里的大事小情在她咬着别人耳朵的窃窃低语里高调地传播着,继而又如同朋友圈里的复制粘贴般迅速地蔓延开来。半晌工夫,全村就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当然也有气氛冷淡的时侯,大家都沉默不语,打盹的打盹,想事的想事,没人开口,居然也能一待半天。或许是因为凑在一起,便没有了孤单。
农闲的时候,“站街”的人更是特别多。“站街”人散散落落的影子,常常东倒西歪地从西斜的朝阳拖进东斜的夕阳里。
现在,随着生活节奏的加快和娱乐项目的多元化,已经很少有人“站街”了。“站街”已成为那个时代农村的一种特有的文化,也是一个充满着精彩的广阔舞台。它散播是非琐事,也传递正能量;宣泄寂寞无聊,也获取身心愉悦;虚度光阴岁月,也感悟人生百味……“站街”虽寻常世俗,但在那个时代的农村,无疑是人与人之间进行交流的一个重要所在,更是乡村文化传播的一个主要平台,它见证着乡人们的喜怒哀乐和人生百态,也调剂着乡人们的日常生活和沧桑岁月,更是给人们带来了许多精神上的慰藉和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