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建行 (上)

(2023年08月02日) 来源:潍坊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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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玉宝
  正月,驱车去了一趟福建泉州,在那里住了几天。
  一路上,黄山、武夷山、戴云山都大得让人喘不动气,许多沉重的东西压着你。我说,氧气太足了,醉氧。
  回程是下午了,还没出福建天就黑透了,找地方吃饭,走了近五十公里,没看到一家可以吃饭的地方。汽车在山路上七转八转,身边就是万丈深渊,河水哗哗流着,下车活动一下,路边一座孤零零的小楼,只一间装了窗子,其他都黑着,窗框、门框都没有装。唯一的窗子射出一点枯黄的灯光,黑色的大山在楼后衬得小楼瘦弱可怜。天空飘着细雨,车灯照亮雨丝,小楼的灯光照亮小阳台上晒着的小孩衣服,风吹动着这些可爱的小衣服,不知它的小主人如何在这样黑漆漆的山里生活。通向这栋小楼的路是一段小小的上坡,坡两边种了一些梅菜和油菜,油菜已开花,小楼墙边的梅花也开了。
  继续赶路,小车在大山的黑影下前行,雨刮擦得玻璃“咔咔”响。转过一座山,下坡,终于发现了一家路边店。是家夫妻店,女的身材高大,男的也强壮。要了鱼头汤、炒油皮、两个馒头。我们进屋坐了,发现一个小男孩正趴在桌子上看电视,问他多大了,他有些腼腆,流着鼻涕——看上去有十几岁了。他扭扭捏捏地告诉我,他十二岁,上四年级。我问他晚上几点睡觉,他说一般十一点以后,因为家里开店。他家不住店里,住在下面的村子里。他小手指向山下的某处,我知道不过就是亮着一盏灯的小楼,在高耸入云的大山脚下。
  这时,他爸将做好的鱼头汤端来了,也许是因为太烫了,他飞快地将碗蹾在我们面前——也可以说是扔到我们面前,碗里的汤洒了出来。同伴刚要发怒,我忙制止了。实在饿得不行了,好不容易找到这么一家饭店,先填饱肚子再说。
  鱼头汤鲜美得不行,山泉水养大的鱼,山泉水炖的汤,既陌生又苍茫,让人想哭。忽然,夫妻俩大吵起来,他们在吼小男孩,声音大得出奇,像是马上就要打孩子。男孩快哭了,直往门口躲。原来,孩子想吃几个橘子,男人指着门后堆着的一些橘子说,朋友放在这里代卖的,收了好几万斤,大家帮着卖点,孩子不懂事,非要吃,吃了咋向人家交待。我问店主多少钱一袋,他说十块钱。我说,给我装两袋吧。他很高兴,直感谢。
   油皮上来,我吃了一口,忽然感到难以下咽,起身算账,一共七十二块,加上橘子。
   想起从高密出发那天,天还未亮,出城向南,去一家包子铺吃早饭。我以前常和同学一起去吃,多是因为钓鱼,起得早,一人两个包子、一碗豆腐脑,吃完再带上几个作为中午饭——我们有时钓一天鱼,中午就在河边凑合吃点。这家包子铺的包子味道好,有芸豆肉和白菜肉的,都是肉丁,切得四四方方,而且汤水正好;素包子是豆腐粉条的,也好吃。女主人很利落,小个子,一脸的笑,让人觉得温暖。男主人有点憨厚,健谈,自说自话,不管你愿不愿听——他有时坐在我们对面,也吃他们自己包的包子,一边吃一边和我们聊东聊西。去的次数多了,他认得我们了,更显热情,熟人一样。如果我单独去钓鱼,男主人总是不忘问问我同学咋没来。
  这天他家的包子铺挺忙,店主的儿子也在帮忙,收钱、擦桌子,手脚也利落。想起前些年店主说他孩子还在读中专,看来如今是毕业了。
  吃过包子,天色大亮。一路向南,过了日照就是江苏,顺着连云港赣榆的海岸线前行,没怎么觉得稀奇,见了海,也没啥激动的。如果换了孩子们,也许高兴坏了。过连云港,进入灌云县就已经中午,在一个叫仲集的村子吃午饭,淮南牛肉汤——我们那里也好多这个品牌店,说不上好吃不好吃,就是一顿饭,以为到了淮河流域了,这里的牛肉汤会好点,结果一如既往,咸,啥味道也没有。路边一位阿姨向我讲着什么,我连忙道歉,说我一句也听不懂。她却不在乎,一直跟我说着什么。
  到了福建的第二天中午,去朋友家吃饭,他姐姐做了四个菜:炒笋干、卤猪脚、老鸭汤、鲜梅菜,都好吃。晚上依然,还是这四个菜,大家也不客套,依然埋头便吃。吃过饭,主人擦了桌子,拿出一瓶茅台酒,说,喝两杯——在山东是先喝酒再吃饭,到了这里,先吃饭,再喝酒。好玩。我连忙摆手,说,要喝也不能喝这酒,要喝点本地酒。主人很受难为,说不好喝,怕我喝不习惯,只有他们本地人愿意喝。其实,在他们身后,我早看到了那一大罐子酸梅酒,颜色暗红,梅子暗红。朋友吃过饭要开车出去办事,不能喝酒。主人的姐姐倒是来了兴致,说,来,我陪你们喝几杯。说完,有点不好意思地抿着嘴笑起来。
  倒酒。酒是自酿的,清香扑鼻,酸中带着点酒的清冽,进了肚子热气腾腾,主人的姐姐只喝下一杯,脸就红了,这里的山水养育了这里的人,面皮细嫩,非我们山东人能比。一口气连喝几杯,我也上头了,脸上发烧,飘飘然。得知,尽管是米酒,也是高粱酿的,劲头不小。
  赶紧,起身告辞,回房间后蒙头即睡,一夜无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