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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暖阳如酒

(2025年10月01日) 来源：潍坊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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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龚银娥
　　这秋日的太阳，确是与别时不同。它不似春日那般惺忪，也非夏日那般泼辣，倒像一瓮陈年的老酒，澄澈、温存，从高旷的碧空里倾泻下来。你看它落在院角的柿树上，并不急着将叶子染红，只是一日一日，耐心地替它们镀上一层浅浅的金边。那最大的柿子树，果实已由青转黄，沉甸甸地垂着，像一盏盏快要点着的小灯笼。
　　院门虚掩着，我搬一把旧藤椅，就坐在这一片暖融融的光里。那光，是有质感的，仿佛一匹晾开了的、极细软的蜜色绸子，轻轻覆在身上。空气里浮动着一种干净的气息，是晒透了的泥土味，混着些枯草的微甜的香。邻家的屋瓦上，几蓬狗尾草在光里立着，毛茸茸的穗子被风吹得轻轻摇摆，那慵懒的劲儿，竟也像饮了微醺的酒似的。
　　这般光景，最容易叫人想起些旧事来。记得也是这样的秋天，祖父尚在。他总爱在午后，将一张小几搬到院中，摆上他那套紫砂的茶具。阳光透过稀疏的梧桐叶子，在他青布衫子上投下晃动的水影。他是不大说话的，只静静地烫壶、沏茶，然后端起那小得可怜的杯子，凑到唇边，眯着眼，慢慢地呷一口。那时我不懂，只觉得那茶定是极苦的。如今想来，他品酌的，哪里是茶呢？分明是这眼前安闲的、慢悠悠的岁月。这暖阳如酒，他便是那最从容的饮者，将一生的风霜，都在这静默的光阴里，淡淡地化开了。
　　这般闲适，让我想起白居易另一番心境：“数峰太白雪，一卷陶潜诗。”虽是说山水诗文，可那份独对的安然却是相通的。不必有酒，不必有友，只需这一院的秋光，便足够对酌了。这天地便是我最阔大的杯盏，盛着这饮不尽的、名为秋光的醇醪。
　　目光落到墙根下，那儿堆着几个老南瓜，圆鼓鼓的，披着一身朴拙的霜粉。一只花猫蜷在瓜堆旁，睡得正熟，肚皮随着呼吸一起一伏，身上的毛被太阳晒得蓬松，仿佛一团滚了金边的云。看着它，我竟也有些困意了。这秋阳的力道是绵长的，不知不觉，便浸透了四肢百骸，让人骨节都酥软了，仿佛不是我在晒太阳，倒是这阳光，在一点点地、温柔地融化我。
　　忽然便明白了，为何人说“秋日胜春朝”。春日的生机是向外勃发的，撩拨得人心也躁动，而秋日的安宁，却是向内收敛的，让人沉静下来，像一颗沉入水底的石子，安稳地感受着周遭温润的包裹。这暖阳如酒，不醉人，却醉心。
　　日头渐渐西斜，那蜜色的光，渐渐酿成了橘红，愈发醇厚了。我仍坐着，不愿动弹。且让我再醉一会儿吧，在这无边无际的、暖洋洋的秋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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