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版:光影记录

当父母老成我们的孩子

(2025年02月19日) 来源:潍坊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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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立森
  妻坐在床上,拿着针细细缝着袄片,里面是今年新弹的绒子,一层层压好,雪白雪白。她手上戴着顶针,飞针走线间,针不时在头上划一下。明媚的阳光透过玻璃洒在她身上,也洒满整个床面,很温暖。岳母在旁边瞧,不时笑着说:“很能呢!能做袄了。”
  妻在为岳母做新棉袄,岳母的眼睛已经看不清针孔,没法引线。妻一边做着袄,一边与岳母说着话,唠着老家的事。娘俩不停地说,不时地笑,就那么一个上午,一个下午,一件新棉袄就做成了。岳母穿上身,眼角眉梢都是喜悦。
  岳母生病,来城里住院,出院后就住在了我们家。其实岳母也没啥大病,就是睡眠不好,有时头晕。原本医生也开了几服药,可喝了没见多大效果,不得已只好进城住院打针。
  后来,妻发现岳母喝的药与医院打的针几乎相同,于是就起了疑,经一查才知,是岳母嫌药苦,偷偷藏了,根本没喝。妻大怒,对着岳母吼,岳母则像个犯错的孩子,低声说那药难喝。这一幕很像我们小时候,父母为了让我们喝药,又是夸我们勇敢,又是吓唬,或是用糖水冲服。总之,岳母说那药她就是不喝,我也是见识了岳母的执拗。
  果然,父母往往拿孩子没招儿,反之亦然。
  岳母眼神不好,吃饭时往往会将汤水洒在衣服前襟上,妻就拿了个围裙给她系上。有时吃饭米粒掉到地上,岳母会用脚踩一下,妻也会批评两句。
  我越来越觉得父母老成了我们小时候的样子。
  现在我母亲常常给我打来电话,问我某件事该怎么处理,问哪些食物有益健康。母亲甚至将我的话奉为圭臬,别人的话都不信。这也像我们小时候,父母就是我们眼中的天。
  有一晚,父亲忽然在家中晕倒,当我们极速赶到母亲家中时,母亲已然吓得六神无主,我们的到来让她镇静下来。救护车快速将父亲送到了医院。医生给出了多项选择,母亲只是望着我,问我怎么办?我知道那时的母亲已没有了任何主意,她就像一个无助的孩子,我知道自己当时的决定就关乎父亲的生死。所幸,我们的决定留住了父亲,十几天后出院时,母亲感激地说:“没有你们,你爸可能就走了。”
  我常常想,在我们的成长道路上,父母是否也曾数次面临这样的艰难抉择,他们需要过我们的感激吗?
  父母老了,老得走路都成了难题,老得过马路都开始害怕;父母老了,老得眼睛已看不清针孔,老得眼睛已看不清药的用量,老得喝药时开始跟你玩捉迷藏;父母老了,老得生病自己去不了医院,拿不定主意。甚至,父母老得已不再认识自己的儿女……
  幸好还有,还有我们——他们的孩子,我们可以为他们挡风遮雨,可以为他们消除不安,可以领着他们过马路,可以告诉他们药该如何吃。
  当父母老成了我们的孩子,我们就成了他们的高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