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版:导读

三只知了猴

(2024年07月10日) 来源:潍坊晚报
放大   缩小   默认
  □杨明明

  饭后散步,无意中经过一片小树林,小儿提议去逮知了猴。我兴致不高,许是与这小东西无缘,亦或是眼神不够,我以前从未逮到过。儿子小,不忍抹煞他的兴致,还是随他走进了树林。
  时间尚早,光线充足,知了猴大多没出洞,我们在树丛间转来转去,自是无果。遇到一熟人,他已逮到了一只,装在了盛有浅水的塑料瓶中。小儿围着人家打转,“你在哪找到的呀?”“怎么找啊?”几个问题下来,瓶中的那只知了猴已经到了他手中。他一蹦一跳地到我面前:“叔叔送给我了。”我哭笑不得。不管怎样,总算是有“成果”了。我捡了个塑料瓶,把知了猴依样放在里面。知了猴被水浸泡过,有些蔫。但小儿双颊绯红,十分激动。
  天色暗下来,凉风习习,林中的人多了,都带着手电筒,射出一道道雪白的炽光。没有装备,我只得打开手机上的手电筒,给小儿凑合着用。看着兴致勃勃的他,我不由想:知了猴真是不易啊!埋在地下三五年,好不容易结束了暗无天日的生活,还要看天公是否作美,若天旱,要面临活活憋死的厄运。天时、地利有了,一旦碰到了眼尖的人,还不如不出洞。运气好的,逃过这几劫,满心欢喜地爬呀爬,正要喘口气休憩下,不经意间可能就会被一只手捕捉下来。能够闯过这一关,在一静僻、不易被人察觉的地方安然蜕皮成功的,就会前途灿烂吗?不见得。有早起的人,会趁它们翅膀还未硬挺时,再次对它们行使“捕捉大法”。当然,总会有历经八十一难修成正果的蝉,它们可以高唱着飞到任何想去的地方。可是能寿终正寝的亦不会是全部,总有那么些有闲情逸致的人,会挑着一根长杆,最顶端固有不明粘性物体,在树间粘来粘去。“吱——”但凡听到这么一声惨烈的叫声,你就知道又有一只倒霉的蝉被捕了……
  “妈妈,妈妈。”小儿的声音有些古怪,“你看,那是知了猴吗?”顺着他指的方向一看,我心跳蓦然加快,可不是!心绪的百转千回顿时演化为难以抑制的亢奋,虽然知道它们不易,但一旦有机会捕获,还是觉得畅快。我鼓动儿子去捉。他小心翼翼地把知了猴捧在手心,郑重其事地放在了塑料瓶中,眼睛晶亮,满是笑意。
  继续找。手电光束,飘飘荡荡。到处是光影,又到处是静谧。大家静默地搜寻着每一棵树。小儿边找边嘟囔:“我一定要再找到一只。”我无言,瓶内的两只已让我知足。
  小树林里找了好几圈,无果。我劝他回家,他赌气不肯。我安抚,回家途中也有很多树,可以边走边找。他终于应下,小小的身影在暮色中散溢出执着的味道。谁料,真的又迎来一重惊喜,小儿竟然又找到一只。这次,他不再迟疑,箭一般窜过去,一把逮住。他眉开眼笑地把战利品再次放入塑料瓶中。
  终于可以心满意足地回家了。想到知了猴一生的不易,我劝小儿放生。他一口拒绝,我不坚持,便随手采了几把青草绿叶,打算回家给它们做个窝。
  一到家,小儿便蜜蜂般忙来忙去,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塑料盒,透明的,很大。把青草绿叶放里面,知了猴们很快便把自己隐匿其中。听说知了猴蜕皮需要露水,我弹洒一些清水代替。围着这三只知了猴,小儿左看右看,还时不时用手触碰几下。我想,明日清晨,它们会是什么模样?
  沉静的夜过后,谜底揭晓。只有一只蜕变成了蝉,翅膀歪歪扭扭,不成样子。小儿好奇地拿起,它吱吱叫着,奋力扑翅,拼命挣扎,可惜它永远也无法高飞了。另外两只,一只背部已开缝,身子却委委屈屈地蜷缩在壳中,一只因为被水淹过,没有蜕变的痕迹。
  把孩子送到学校,一通忙碌回到家,我吃惊地发现塑料盒中竟然有两只蝉了。原先背部开缝的那只也蜕变了,只是翅膀也不成功,比前面那只扭曲得更厉害。看着这两只“丑陋”的蝉,我有怜惜,更是敬服——为它们不遗余力蜕变生命的执着。
  那只静默的知了猴,貌似已经死去,一碰却能轻微地颤动,我便继续让它安躺着。孰料,下午时分,它竟然也背部开缝了,丑丑的它,散溢着不屈不挠的韧劲。难以想象奄奄一息的它是如何在壳中拼力颤抖、挣扎,它会因为用力过度而昏迷吗?一旦蓄积了些许力量便会进行下一波的生命震颤……
  看着这三只不完美的蝉,我百感交集,不知道怎样安置它们,正如我不知该怎样颂赞它们艰难却嘹亮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