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胡,有记者要采访你!”“快,让老胡讲讲!”10月10日,在高新区新城街道大观社区大观天下小区沿街的成立盲人按摩店,几位伙计一听有人要找“老胡”,争相帮忙招呼。在他们看来,“老胡”是有学问、有故事的人。
□文/图 潍坊日报社全媒体记者 陆菁菁
突患眼疾反复发作,24岁时双目失明
“老胡”叫胡昊林,中等身材,面容清瘦,1979年出生于潍坊寿光。24岁那年,一场突如其来的病使胡昊林患上了眼睛葡萄膜炎,数度复发之后,终于给了他一个难以接受却又不得不接受的现实——他失明了,在年轻气盛的24岁。
采访在二楼推拿室旁边的休闲沙发上进行,旁边窗口有秋日的暖阳透进来。“你看过凤凰卫视的《冷暖人生》吗?那是我最喜欢的节目。”落座后,这是胡昊林的第一句话。
幸好上学时看过不少凤凰卫视的节目,记者表示看过后,胡昊林会心一笑,侧脸迎上微微的光,他顺着这个话题,聊起那段至暗的时光。
胡昊林是村里第一个考上寿光一中的学生,他从小聪明好学,是个提起来大家都夸的孩子。高考时,因为没能考入心仪的本科院校,胡昊林决定踏入社会闯一闯。正当干劲满满的时候,他生了一场病。
“先是视力模糊,治疗一段时间后好转,过一段时间再复发,循环往复。”胡昊林说,当时他陷入了深深的无助和崩溃之中。他不敢想象自己从一个正常人到双目失明是什么体验,也不敢想象亲人、朋友会以怎样的眼光看他,直到那个毁灭性的结果彻底摆在他面前。
四处奔波问诊,差点被残酷现实打垮
胡昊林崩溃了。曾经充满活力和自信的他,感觉被剥夺了生活的意义,巨大的落差、残酷的现实让他难以接受。胡昊林茶饭不思、彻夜失眠,整个人都变了,“沮丧颓废、闭门不出、与世隔绝,可以说抑郁伴随了我八九年。”胡昊林说。
那些年,父母陪着他跑潍坊、青岛、济南的眼科医院,四处问诊,后来开始了赴京的奔波。“每次都是傍晚坐上从寿光出发的大巴,一路颠簸,天亮时到北京,再匆匆赶去医院排队,一个月一次,跑了整整一年。”胡昊林说。
“俗话说,养儿方知父母恩。但我懂得感知父母恩情还真不是从有孩子才开始的。”胡昊林还没完全看不见时,有一天他端着饭碗埋头吃饭,偶尔一抬眼,看到面前的父母已是满头白发。“不知道是从哪天开始有的,也不知道是哪天开始都变白了。”胡昊林自责、内疚,他觉得是自己拖累了父母,让父母背负了这么大的压力。
2012年的某一天,胡昊林从广播中得知潍坊市残联组织盲人按摩技能培训,他冒出试一试的想法,跟父母一提,得到了他们的极力支持。
工作中找到人生价值,以新的方式认识自己
在学习推拿按摩的过程中,胡昊林发现尽管自己失去了视力,但触觉却变得异常敏锐。他用双手对抗着颠覆他生活的黑暗,通过抚触治愈他人,帮助别人缓解疼痛。
在培训学校,除了学会赖以谋生的手艺,胡昊林还邂逅了爱情。现在,他和妻子拥有了一双健康的儿女,大的上四年级,小的上幼儿园。平时,胡昊林吃住在店里,每周回家一次,那是他最幸福和陶醉的时光,因为有最真实的儿女欢笑。
六年前,胡昊林接手了一家按摩店,逐渐积累了一些客户。后来因为疫情,实在撑不下去,2020年,他来到成立盲人按摩店打工。在给客户按摩的过程中,胡昊林借助触觉引导客户说出他们的痛点,然后再用掌握的推拿按摩技巧来缓解他们的疼痛和压力。胡昊林的双手仿佛有了神奇的能力,能够找到每个人身体不和谐的“音符”,并帮他们恢复平衡,回归健康状态。他终于不再觉得自己是个“废人”了。
聊文学,谈人生,胡昊林每天与不同职业、不同文化背景的客人打交道,讨论的话题越来越多,所感知的世界也随之越来越大。慢慢地,他不再怨天尤人,他发现,黑暗并不是终结,而是一种催生内心力量的机会。同时,他深知,能拯救他的只有自己,开始以新的方式重新认识自己,与现实和解。
因为曾深情凝望过这世界,胡昊林还保留着交谈时与人对视的习惯。如果不刻意观察,基本上看不出他是一个眼睛异常的人。与胡昊林的交谈,就像一场文人诗友之间的探究,从先秦到三国,从阿炳到海伦·凯勒,他都信手拈来,侃侃而谈。闲暇时,他就在旁边安静地听会儿书,或者给伙计们讲那些让他沉迷不已的历史、赋予他前行力量的人物,伙计们听得津津有味,对他钦佩又赞叹。兴之所至,胡昊林还会开心地吼两嗓子。
“胡昊林,杜甫那句‘昊天出华月,茂林延疏光’的昊林。”说到自己的名字,胡昊林又“卖弄”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