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版:光影记录

大暑

(2023年07月04日) 来源:潍坊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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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清云  
  大暑,在一场大雨之后重又布满阳光,炽热、潮湿、盛大、蓬勃。
  午后五点钟,凌霄花在夕阳的余晖里生出晶莹的眼眸、翅膀和泪滴。柳是蝉鸣的弦丝,轻轻拨动,歌唱夏日漫长的白昼和坦荡的胸怀。我似乎与它心意相通,一遍遍地吟唱不过是在一遍遍地告白——无论如何,我也不愿意失去夏天。
  物是人非大概是光阴的足迹。把叶子落光,把花朵开尽,把绿色磨成满目的雪,封住荒圮、破败以及荡然无存的物事。然而,活泼的紫薇正迎接着我们,它们仍像第一次一样在这个夏天绽开粉红浅白的花蕾,打开芬芳四溢的往事,供我们消暑,消磨时光。若干年以后,它会隐隐向陌生的路人诉说这段或更加久远的往事。它美丽的花开、暗香,依然跟这个夏天一样,让人铭记温婉和欢欣。
  旧事成尘,多半是因为行走的光阴。漫步在小城,行走在四季,内心的情感来来去去,又似乎空空荡荡,即便你的当下丰衣足食,依旧会有不期然的忧愁,却又不知忧从何来。生命存在的事实,本就带有忧愁,即便有力,即便有智慧,也躲不过人类共同的生之忧思。总会在某个瞬间想起母亲绣花的画面:夏季,闷热,整个村庄沉浸在蝉声中,母亲坐在大门口的过道里,趴在花床子上穿针引线,旁边三三两两的邻家妇女摇着蒲扇唠嗑。等穿堂风偶尔吹过,母亲手里那根弯成鱼钩样的绣花针常常看得她们眼花缭乱,禁不住感叹老董(母亲姓氏)的手艺!在近十年的时间里,每每地里农活清闲时,母亲的绣花针就从清晨飞舞到夜幕降临,靠着这门手艺维持家里的日常花销,从来没有委屈了孩子们。现在想来她的脖子得有多酸、眼睛得有多疼啊!而当时我只知道母亲绣花的手艺很受厂家欢迎,每每给的价钱最高,而那是因为母亲绣的花样难度最高。
  母亲在物质匮乏的年代里守穷思变又安之若素,正应了《庄子·人间世》所言:“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德之至也。”光阴行走,我行我素,而忧思往往在盛大的时刻越容易生发,比如伤春伤在春花春草,哀秋哀在斑斓秋实,比如“湿热交蒸”的大暑节气万物狂长,枯枝腐叶亦迅速腐化继而销声匿迹。“朝搴阰之木兰兮,夕揽洲之宿莽。日月忽其不淹兮,春与秋其代序。”三闾大夫对时间是如此焦虑,何况我们呢?在此起彼伏的蝉鸣声里,在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里,在潮湿的闷热中,婉转的情绪在细密的人间烟尘里交叠错落。
  半日闲暇,忽起情思,拨通了远在异乡母亲的电话,问候夏安,也报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