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诉人:爱敏(化名),女,55岁
不被看重
我只有努力做得更好
我出生在一个普通的工人家庭,父母都在车间里干着又脏又累的活,但这并不耽误他们生孩子,我妈24岁生了我大姐,然后一连串又有了五个孩子。钱少孩子多,家里的日子可想而知。最深的印象是4岁那年,我给妹妹倒水时打翻了热水壶,左腿、左脚几乎烫熟;最顽固的记忆是不知道吃饱是什么滋味。
排行在中间的孩子最容易被忽略,于我却不完全是。做家务时我备受重视,在吃穿和接受教育上,几乎被忘记,来自父母的关心更谈不上。可以说,自生自灭的我能够长大,完全是凭借争强好胜不服输的性格。
我8岁时,已经会蒸馒头、包子,包水饺、炒菜更不在话下。一开始做得不好,被我妈数落,再做的时候,我就去问邻居,还爱动脑子琢磨,后来我妈调馅都会问我。大姐工作后,洗衣服的重任落在我身上,寒冬腊月在院子里洗衣服,连点热水都没有,洗完之后,挽起的棉袄袖子上总有一层厚厚的冰。我10岁就挑水了,开始用小桶,听邻居夸赞,我换大桶,一直挑到结婚才算完成使命。之前我经常开玩笑说自己的小个子都是小时候挑水压的。后来见父母不高兴听这话,我才不说了。
即使我包揽了所有家务,也没得到太多关爱。相反,做得越多,被批评的时候也越多。妹妹摔倒磕破了嘴唇,弟弟不小心打破了碗等,我都会被批。年龄小的时候被母亲训斥,我会哭,再大一些,我就发誓要做到最好,不给父母指责我的理由。这还挺管用的,当我什么活都会干,而且干得比谁都好时,当我被亲戚和邻居不断夸奖时,爸妈才觉得,我可能是这个家里最中用的孩子。
面对坎坷,我哭完之后继续埋头苦干
初中毕业我就顶替我妈进了工厂,刚满16岁的我太小了,个子都够不着机器,被安排分拣废胶。那是计件的,一个月后,我成了班组里产量最高的人,有个老工人不服气,说我趁人不注意偷拿别人分拣好的,我也没生气,第二个月的产量超了第二名一倍还多。
后来厂里搞优化组合,我被管质量的科长看中,当了检验员。这本是个好差事,但我太较真了。有个工人出的活好多次都属于勉强合格的程度,我每次坚决让她返工。她大吵大闹,我也不让步。结果,她是厂领导的亲戚,也不知她怎么告的黑状,没多久,我就被调到包装车间当了流水工。
那是我第一次遭受打击。哭完后,我坚定地认为自己没错,还坚信只要自己好好干,一定有出头之日。于是,我使劲干活,还会动脑子,在维修师傅的帮助下调整机器,原来一天的活半天就完成了。从组长升到车间副主任,我只用了两年,当时在厂里也算得上是传奇了。
我工作20年后,工厂倒闭,我成了下岗工人,之后婚姻也出了问题。
杜林是我的初恋,当时他跟我在同一家工厂。他是官二代,在厂办当办事员,一眼就看好了我,从我进厂第二年就追我,两年后我们确定恋爱关系,21岁,我嫁给了他。开始的几年我们过得很甜蜜,杜林很聪明,手又巧,小小的家被他布置得很温馨。有了儿子后,我加班时都是他带孩子,还会做好饭等我回家。
我公公原来是市直部门的领导,他在任职期间突然得病去世,组织问家属有什么要求,婆婆提出把杜林调到机关。从工厂到机关的头几年,杜林还挺好,但他当了科长后,应酬多起来,喝醉了便吹牛,我说了多少次他也不改。我下岗后,非常焦躁,巧的是,我意外怀孕了。因为杜林家是少数民族,按政策我们可以再要一个孩子,婆婆和杜林都劝我生,于是我生下了女儿。可女儿一岁时,一个女人找上门来,说了她跟杜林的关系。
那个女的说,杜林跟她好了半年多了,他说会离婚娶她,后来又反悔,她咽不下这口气,告诉我就是想让我知道杜林是什么样的人。我被气蒙了,直接说自己会跟杜林离婚。但是,杜林跪着求我原谅,说那女的因为做生意需要帮忙勾引了他,他一时鬼迷心窍才上当的。婆婆也来劝我:“要是离婚,孩子怎么办?有了后娘就有后爹,你不心疼孩子吗?你没工作没钱,带俩孩子怎么活?”
孩子是我的软肋,而身无分文令我失去了离婚的底气。我决定不离婚后,把女儿交给婆婆带,去妹夫开的建材店打工。店很小,但劳动强度很大,妹妹看店,我跟妹夫去客户家量面积。为了省钱,我俩往楼上扛瓷砖、扛暖气片,装货卸货不在话下。回家时,我累得连上楼的力气都没有,看到儿子饭也没吃就睡了,我一边掉泪一边强打精神给儿子做饭,然后叫醒他,给他检查完作业,自己才胡乱扒拉两口饭。
有好几次,我嘴里嚼着饭就睡了过去,直到杜林喝酒回来把我吵醒,两个人大吵一架,我再哭一场,满脸泪水躺到床上,只睡两三个小时,第二天照样起床给孩子做饭,去店里该搬砖搬砖,该出去跑还得出去跑。
经历磨难
我仍然有力量勇往直前
我在妹夫的店里干了一年多后自立门户。我运气好,遇上了好时候,加上我肯吃苦处事大方,两年就翻了身。之后我开了公司,短短几年,赚得盆满钵满。那些年,我认识了一些成功人士,从他们身上学到了很多东西,明白自己没什么文化,要想走得远,就必须提高自己。于是,我让弟弟、弟媳负责公司业务,自己去商学院进修。
比起在商学院学到的知识,我更大的收获是开阔了眼界,提升了认知水平,也建立起重要的人脉。接下来近十年的时间,我做了很多事情,大多很成功,后来有了近两千人的商业集团。期间经历过很多磨难,差点破产、差点病死,我都熬过来了,而最难熬的还是杜林带给我的打击。
杜林聪明能干为人不错,四十多岁就当上了副局长,但他爱喝酒,交了一群酒肉朋友。我时常跟他说那些人目的不纯,但他不信,结果,他在50岁那年帮了不该帮的忙,丢了官职,还被判了缓刑。杜林彻底颓废了,整天喝得烂醉如泥。我一边担心他的身体,一边要忙生意,心里又急又恨,还要竭力去安慰他。这样熬了三年,直到他身心恢复正常,我的压力才减轻了一些。但接着,疫情来了,我忍痛关了两家公司,没裁人,因为员工比我更难。
一些了解情况的朋友说我心善,生意那么难还要体恤员工。其实,我很明白,员工给予我的更多,而且比起之前只想赚钱,现在的我觉得身上有了责任:不仅自己过得好,还要让更多人过得好。
有时跟闺蜜聊天,她们说我心大。我听了只笑不说话,我曾经也很脆弱,闹离婚最痛苦时甚至想到轻生,但我咬牙挺过来了。我想,只要自己不倒,困难和别人是打不倒我的。至于婚姻,我很传统,杜林犯过错,但他是一个好人,他更是一个好父亲。况且,这个世界上,谁没做过错事呢?
经历了太多的磨难和坎坷后,我已经变得坚不可摧,感到自己很有力量。之前几年还觉得委屈,现在只剩了感恩。苦难让我变得独立自强宽容豁达,让我得到了财富,也让我活出了自己都惊喜的样子……
缘来缘去,最美好的,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作者:于恩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