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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床三味

(2022年09月28日) 来源：潍坊晚报
　　　　　　 □矫发
　　立秋前后，母亲多次住院治疗，两个妹妹鞍前马后陪床伺候。母亲有时整晚不睡觉，熬得她们身心乏力。母亲身累，姊妹心累。
　　陪床的意义是辅助、陪伴病人，缓其急，纾其忧，帮其需，为其不能为。母亲脑梗后不能自理快两年了。妹妹们轮流喂药喂饭、端屎端尿、洗头洗脚、翻身按摩、搀扶学步。有时推着轮椅，从医院南楼出北楼进，彩超、CT、核磁共振反复检查。在医护人员和她们的悉心照料下，母亲食欲渐增，脸上也泛起点点红润。
　　病榻上，妹妹就是母亲的眼睛、耳朵、嘴巴、手足，更是闺蜜，母亲一霎也离不开她们。母亲新事想不着，旧事忘不了，过去的陈年旧事一遍遍絮叨。说起早逝的二妹，她哭得鼻子一把泪一把。母亲的脸，妹妹的天。她高兴，妹妹就陪她笑；她悲伤，妹妹就陪她掉泪。母亲要的不只物质上的给予，更需精神上的关顾。最盼父亲来医院探视，母亲格外来劲，咧着嘴憨笑，像个孩子。她攥着父亲的手摇来晃去，临走又恋恋不舍。妹妹开父母的玩笑：“老汉离不开老婆，秤杆离不开秤砣。老伴老伴，老伴一到，病好了大半。”陪床确是良心买卖，用力去做是一种结局，用心去做则是另一种风景，往细里好里去做没有止境。妹妹零距离、无隔阂的陪护，赛过心理医生，胜过中药西剂。
　　陪床也是“赔”床啊！望着病床上熟睡的母亲，自愧自责乱麻似的拔高疯长。俗话说：“只有狠心的儿女，没有狠心的爷娘。”年龄愈长，父母越来越像娘娘庙前那棵掏空的老槐树，又像挤瘪压扁的牙膏。遥想母亲“十月怀胎，一朝分娩”，那漫长难熬的日子是怎么度过的啊！她身子雍肿，步履蹒跚，嫌饭厌食，而儿女蚂蟥般吸髓吮血。我不知道，多少高屋大房能抵得上母亲产房的血砖肉瓦；我也不知道，多少黄金白银能买到纯正酽酽的一口母乳？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他们一辈子为儿女操心劳神费力，甘愿当牛做马为驴，乃今灯枯油干，风烛残年！我不知道，多少金银财宝能还得清、还得完这情感巨债？欠账还钱，天经地义；而人情无价，情债难还啊！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多少回，我用这样的托辞敷衍搪塞。鲁迅在我耳边说：“时间就像海绵里的水，只要愿挤，总还是有的。”陈红在我眼前晃：“找点空闲，找点时间，领着孩子常回家看看。”我脸红心跳，一夜无眠。多在父母身边床边“陪”“赔”，难求尽如老人意，但求无愧平常心。一个人能力有大小，而尽孝没有高低贵贱。多为陪床找理由，不为尽孝找借口；宁听生前老人笑声，不听逝后众人哭声。人一旦驾鹤而去，那些人前碑后的哭喊，那些灰飞烟灭的纸钱纸马，那些自导自演、自欺欺人的喧嚣闹剧，一切一切都归于痴梦虚幻。
　　陪床也是“培”床啊！人生在世，谁也离不开、绕不了。今日我陪人，日后人陪我。它陶冶着人味血性亲情，涵养着家教家风家承，改变净化着世人世俗世风。“君子之德风，小人之德草，草上之风必偃”。大气候能带动左右小气候，小气候会影响推动大气候。尊老爱幼，懿行嘉德，历久愈浓。
　　一床一舞台，一人一世界。正是像妹妹这样千千万万的小人物，默默传承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演绎一场场敬老爱亲的大戏长剧！陪床尽孝，自是这出长剧中的片段花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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