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轻舟
窗口洞开,朝向海的方向。窗外渺无人迹,泛黄的草地上两道车辙将人们的视线引向远处,阴郁的树林勾勒出黝黑深邃的地平线。古旧的窗棂如同写满故事的画框,将画面分割成大小不一的长方形。清风徐来,吹动薄如蝉翼的蕾丝窗纱,使得窗纱上绣着的小鸟迎风飞舞。画家柔曼的笔触将海风定格于画面,宛如一丝清新吹入了沉寂的风景,如同无波的心湖荡起微微的涟漪。
画家最让人钦佩的是其对于细节的精准把握,尤其是纱线的笔触虚实拿捏得恰到好处:虚处用笔飘逸几近于无,实处勾连堆叠环环相扣,仿佛每一缕纱线唯美的弧度都传达着海风清爽的感觉,似有若无的纱帘温柔了坚硬的窗棂。整幅画生活气息浓郁,氛围真挚、质朴、诗意,还有一些无法挥去的静寂与疏离之感。
我曾试图去临摹它,却发现难度系数太高,一丝一扣极考验耐心,容不得半点浮躁,一不小心就把窗帘画硬了、画重了。画儿临摹到一半就进行不下去了。直到后来逢到一个雨后清凉的夏日,伴着舒缓的钢琴曲以安静的心去刻画,才找到一点清风徐来的轻盈之感。
这幅《海边的风》(47厘米 x 69.9厘米)画于1947年。那时候,作者安德鲁·怀斯(1917年-2009年)尚未从父亲离世的阴影中走出来,或许这是他献给父亲的思念之诗吧。
由于从小体弱多病无法进入学校读书,怀斯的教育和艺术启蒙均来源于父亲、插画家N·C·怀斯。他9岁学画水彩、15岁进入父亲的工作室开启真正的艺术生涯。父子俩都喜欢以纯朴的田园生活为主题来歌颂人生和自然。
怀斯很宅,堪称现代隐士,曾先后生活于美国宾州恰兹佛德镇和缅因州库辛镇。他不爱旅行,终其一生创作的母题皆是故乡的风光和人物,描摹故乡大地的伟大和广阔、苍凉和神秘,人们评价他是“从未看过世界却拥有整个世界”的人。作为美国20世纪最伟大的画家之一、怀乡写实主义代表人物,曾先后被三届美国总统肯尼迪、里根、布什分别授予“总统自由勋章”“金质总统勋章”和“国会金质章”。
早在1937年,20岁的怀斯在纽约举办首展就已经大获成功了。但他没有像其他成名后的艺术家一样移居大都市,而是选择留在故乡。“人们可以做环球旅行,看尽大千世界,却看不见脚下寸土。于我而言,只有我出生的这块土地才能赋予我最强烈的感情。”怀斯总是满怀深情地谈起故乡,并用一生的时间为故乡写照。
怀斯像一株枝叶茂盛的大树根植于故乡的泥土。他远离世俗喧嚣,也从不跟风所谓的当代艺术。他用深沉厚重的茶褐与灰白色调,数十年如一日地描绘着故乡的山野、草地、木屋、门窗、农具……画风自然细腻、朴素写实,洋溢着生活的芬芳。直到现在,他去世已15载,人们依然对他画中深挚的美怦然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