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石头
张爱玲的《红玫瑰与白玫瑰》说的是人在感情上的取舍得失。她在开篇即说:“也许每一个男子全都有过这样两个女人,至少两个。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的一粒饭黏子,红的却成了心口上一颗朱砂痣。”
也是偶然想到,张爱玲自己一生的爱情,正是这样的两朵玫瑰。一朵开放在她年轻时的生命里,奇异的香艳,驰魂夺魄,心醉神迷,然后永志不忘,成为心口上一颗朱砂痣。
也许一个男人要得女人心,并不在于他有多么好,而在于他有多么坏。最关键的还在于,这坏要坏到节骨眼上。事实上,一个年近40岁的男人,正是经验、精力都达到颠峰状态的阶段。但对于当时似乎看穿世事实则毫无恋爱经验的张爱玲,对方要将略施手段与技巧做得不动声色不露痕迹决非难事。
时过境迁,还有一朵白玫瑰。白玫瑰出现的年代,张爱玲已经中年,犹如烟鹂出现在振保的生命里,从一出现就是平淡的,但中年的张爱玲,在老年赖雅的眼里还是那么的年轻。张爱玲写小说,看别人,从来是相当的明白,是一种理论上的明白,所谓纸上谈兵。生命岂能永远如烟花绽放那般璀璨耀眼?也就如此吧,云淡风清,哪怕是粘在衣服上的饭黏子,也有一种家常的亲切和世俗的温情。
于是,她接受他,照顾他,与他长相厮守。这对于她的才华来讲或许是一种浪费,但对于她的寂寞来讲,则未尝不是一种填补。她也需要这样一朵平淡的白玫瑰。在写给朋友的信中,她称夫妻之间非常默契:有时一句话没有说完,便已觉得多余,看起来似乎是相知至深,但未尝不是一种对于寡淡日月的无言?这个从末世的繁华与凄凉中走出的大家闺秀、绝世才女,最后遵循的还是东方传统的道德。何况她早已知道,短暂的欣喜都会转首成空,那就不如当作什么都没有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