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瑞芳
傍晚,和小外孙在小公园玩,一声蝉鸣招引得他嚷嚷着要“知了”,瞬间勾起了我对童年往事的回忆。
那时,我们称蝉为蠽蟟,幼虫为蠽蟟螝。每年六月底或七月初,蠽蟟螝从土中钻出来,爬到距离最近的树上,蜕去外壳,变成能飞的蠽蟟,而粘蠽蟟是我们小孩子每年夏天必玩的项目之一。
粘蠽蟟首先要制作面筋:将面粉倒入容器中,加适量水,做成面团,然后将面团用水清洗,直到盆里的水变得清澈,就能得到面筋。再将做好的面筋用塑料布包好,防止风干。这完全是个技术活,所以都由比我大四岁的三姐制作,我和妹妹负责打下手,端水、搬板凳啥的。三姐一边快速地猛洗面筋,一边教我们她在学校里刚学来的“牧童骑黄牛,歌声振林樾。意欲捕鸣蝉,忽然闭口立”诗句。三姐说,谁背得快,粘到的蠽蟟就先给谁玩。
面筋洗好后取一块,包裹在长长的竹竿头上,三姐就带着我和妹妹来到东院。东院有好几棵高大的梧桐树、楸树和槐树,听到哪棵树上有蠽蟟叫,三姐就举着竹竿奔向哪棵树。仰起头,透过茂密的树叶间隙,窥到蠽蟟趴在高高的树梢枝头正专心地歌唱。
我兴奋地喊:“三姐快看,这里有一只。”三姐刚好也看到了,连忙制止我:“闭口立,不是刚教你了。”吓得我赶紧捂住嘴。只见三姐屏住呼吸,悄悄地将竹竿一点点靠近,眼看到跟前了,突然猛地一按,一瞬间,黏黏的面筋就粘住了蠽蟟的翅膀。无论它怎么喊着“知了知了”奋力挣扎,再也飞不起来了。三姐放倒竹竿,取下蠽蟟交给我。我拿着蠽蟟的翅膀,飞快地跑回屋里,将它放在窗纱上,迅速地关好窗户。
有时,三姐没有掌握好竹竿的角度,蠽蟟鸣叫着一溜烟儿地飞走了。眼睛跟着蠽蟟飞走的方向,我的心似乎也被带走了。我试探地央求三姐让我也粘一次,可当她把竹竿递给我,那在三姐手里轻松自如举着的竹竿,在我手里却有千斤重。我拼命地抱住竹竿,还是被拽得前仰后合,更别提粘蠽蟟了。在三姐和妹妹“咯咯”的笑声中,满头大汗的我只好缴械投降。
蠽蟟有公母之分,公的会叫,母的不会叫,我们称它“哑巴”,三姐用线拴住“哑巴”的脖子给我玩,它就像跳不出如来佛手掌的孙悟空一样,在我周围只能飞一线远的距离。如果是公的,它会不住地鸣叫,别提让我多开心了。等玩够了放在窗纱上,看它们趴在那里,还不忘扯破喉咙般地嘶喊。我想喂它们吃点什么,三姐说它们只喝露水,我疑惑地跑去问母亲,母亲笑笑说:“它的嘴像针一样尖利地刺入树体,吸食汁液,是害虫。”既然是害虫,那捉它们就对了,等它们死了,我便拿去喂鸡。
上学以后,我才知道,蠽蟟的学名叫蝉,还有知了等别名。蝉在地下蛰伏最短的三年,最长的要十七年,爬出地面后,却只能活十几天。有的一出土,就成为我们的玩物或者美食。地下漫长的等待,与地上短暂的生活,在有些人看来很不值得。但一代代的蝉一如既往地重复着上一辈的生活方式,让我懂得了每个生命即使再卑微,也要用尽全力活着,努力活出自己精彩的道理。
把粘蠽蟟的情景,讲给小外孙听,他兴奋地蹦起来:“我也要粘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