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矫友田

　　“磨剪子来——戗菜刀——”
　　旧时，无论是在繁华的城镇街市上，还是在偏僻乡村的老街老巷，磨刀匠高亢悠扬、抑扬顿挫的吆喝声穿透力极强。而且，这一声声划破长空的吆喝声，往往还有乐器相伴。
　　磨刀匠所用的响器有两种，或是铜号，或是铁镰。使用铜号时，先将号对天举起，憋足劲，“滴滴、嗒嗒”一吹，接下来便吆喝一声“磨剪子来——戗菜刀——”那吆喝声的响亮程度，与号声不相上下，能够传出老远；使用铁镰的时候，手提一串互相搭连的长方形厚铁板，前后一晃，便“当啷、当啷”作响，跟着便是一声吆喝。这种响器，行话叫“抢镰”，也有的地方称为“犁铧片”。
　　听到磨刀匠的吆喝声之后，那些家庭主妇或年迈的老妪，便会从针线笸箩里翻出两把半新不旧的剪刀，或从厨房里拿出有些卷刃的菜刀，交给磨刀匠修理一番。
　　磨刀剪的手艺，从何时开始成为民间一个专门的行业，并开始游走于市井招揽生意，并没有详实的史料记载。而在南宋文人吴自牧撰写的记录南宋都城临安世情风物的著作《梦梁录》里面，便有“修磨刀剪、磨镜，时时有盘街者，便可唤之”的记载。由此可见，这一行业至迟在南宋时期就已经形成了。
　　这一行当的手艺人谋生，绝少群聚，都是形单影只在街巷游走。磨刀匠的行头好像都是一模一样的。肩扛一条长凳，一头固定两块磨刀石，一块用于粗磨，一块用于细磨，凳腿上还绑着个铁水罐。凳子的另一头则绑着坐垫，还挂了一个篮子或一个箱子，里面装一些简单的工具，如戗刀、水刷、水布、锤子等。
　　磨剪子、戗菜刀虽然是无本的生意，但也是需要手艺的细活。如果手艺不精，干不了多长时间，就很难招揽到生意了。
　　民间平时所用的刀具很多，诸如砍柴刀、切菜刀、裁纸刀、斩骨刀等，剪子也分为很多种，如长剪、短剪、宽剪、窄剪、圆头剪、尖头剪等。磨刀匠在磨刀剪时，不仅要了解刀与剪的种类和用途，还要懂得怎么开磨。这是一个有经验的磨刀匠所必须知道的，否则不仅磨不光亮，而且也不够锋利，以后就很难挣饭吃了。
　　磨刀匠在磨菜刀的时候，劈开双腿，跨坐在凳子上，那姿势仿佛是在骑马。磨菜刀一般要经过粗磨和细磨两道工序，先在砂砖上进行粗磨，然后在油石上进行细磨。条凳旁边挂着小水桶，磨刀时不断淋水，以降低摩擦产生的温度。冬天，还要在小桶里放些盐，防止水结冰。磨一阵之后，磨刀匠就要用手指在刀刃上轻轻地刮两下，然后，眯起一只眼睛，看看刀锋是否锋利。有的菜刀变钝了，光磨还不够，就要用戗刀将它戗薄。
　　戗刀，是一根尺把长的铁杆，两头有横扶手，铁杆中间镶着一把优质的戗刀，用它可以将刀的两刃刮薄。说得通俗点，戗刀，就是一把铁刨子。送来修整的刀剪，如果无需戗的，磨刀匠一般很少动戗刀。这倒不是说磨刀匠偷懒，而是他们爱惜顾客送来修理的刀剪。因为铁匠们在制作刀剪的时候，都经过了淬火工艺，也就是说刃口一带已经钢化了。如果使用戗刀，肯定会伤了刀剪的刃口。磨刀匠毕竟不是铁匠，不烧红炉不架铁砧的，不可能为刀剪淬火。所以，非不得已，这行当的匠人是不会轻易动戗刀的。
　　磨剪刀与磨菜刀相比，前者难度要大一些。菜刀是一片，而剪刀是两片，要求合在一起后，刀尖对齐，松紧适度，紧而不涩，松而不旷。因此，在磨的时候，手上的力度一定要掌握好，如果按在剪刀片前面的力量过大，剪刀口就没有了；如果按在剪刀片后面的力量过大，剪刀背就变薄了，以后剪刀用起来费力。
　　剪刀磨好之后，磨刀匠用破布条或者纸条试验刀刃，轻轻一剪，布条或者纸条一刀两断，功夫才算到家。
　　当磨刀匠把磨好的剪子或菜刀还给主人的时候，那脸上的每一条皱纹里都蓄满了笑意。这一刻，他或许正沉浸在职业的快感当中，甚至忘记了谈报酬。
　　“磨剪子来——戗菜刀——”这抑扬顿挫的吆喝声，早已被尘世的喧嚣给湮没了。有时幸而听到，也给人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那些淳朴的磨刀匠，已经逐渐从人们的视线中消失了。有磨刀或磨剪子需求的人们，大概只能碰运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