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春玲
朝发鼓阗阗,西风猎画旃。
故乡飘已远,往意浩无边。
锦水细不见,蛮江清可怜。
奔腾过佛脚,旷荡造平川。
野市有禅客,钓台寻暮烟。
相期定先到,久立水潺潺。
清晨,船在响亮的鼓声中起航,西风猎猎,画旗招展;随着船的漂流,故乡渐渐消失,要去的远方,无边无际。回首望去,锦江水越来越细,逐渐看不到了,眼前的蛮江(青衣江)却清澈可爱。船从大佛脚下奔腾而过,空旷的江面,浩浩荡荡的江水,呈现出一马平川的辽阔景色。乡野间有一位高僧,正在钓台上,暮霭沉沉中寻觅我的船只。我们约好了相见,他一定是先到了,久久地伫立着看流水潺潺。
苏轼的这首《初发嘉州》写于嘉祐四年(1059年),有人认为是苏轼最早的诗。其实,现存苏轼最早的两首诗,是作于同年的《咏怪石》和《送宋君用游辇下》,他因母丧居蜀期间。不过,苏轼诗编年集都以《南行集》为开端。
嘉祐元年(1056年),苏洵47岁,他带着19岁的苏轼和17岁的苏辙,离开家乡,赴京赶考。第二年正月,兄弟两人同时金榜题名,一时轰动京师。四月,苏母程氏去世,父子三人奔丧回四川。三年后,苏轼、苏辙兄弟俩服母丧期满。苏洵决定举家搬迁,他带着一家老小,从家乡眉州出发,沿着岷江,经嘉州、渝州、忠州、夔州,出三峡转陆路进京。父子三人心情舒畅,沿途游览名胜,触景生情,写下了170余篇诗赋,由苏轼作《序》,苏辙作《引》,合编为《南行集》。当时,苏家从嘉州登船,《初发嘉州》正是作于此时。
嘉州位于岷江与青衣江的交汇处,在今天的乐山附近,此处有中国最大的一尊摩崖石刻造像——乐山大佛,佛像高达71米,背靠悬崖峭壁,面临湍急的江水,气势异常雄伟。此时的苏轼,少年得志,意气风发,“朝发鼓阗阗,西风猎画旃。故乡飘已远,往意浩无边。”这位凌云少年表达了他的雄心壮志和对美好未来的向往。同时,这首诗里也有苏轼浓浓的乡情,慈母去世,举家离开故土,不知何时才能回来,惆怅和眷恋在所难免。诗中那个在潺潺流水边等候的“禅客”,茕茕孑立的身影,应该也有几分苏轼自身的写照吧?当时,嘉州有位修行高僧“宗一”,是苏轼的同乡,苏轼久慕其盛名,想去拜访,两人约好了在一个钓台见面。“相期定先到,久立水潺潺。”应该是虚写,与李商隐的“何当共剪西窗烛,共话巴山夜雨时”有异曲同工之妙,苏轼想象高僧应该早早在等候他了。我们仿佛能看到二人见面后相谈甚欢,甚至约好了以后有机会再相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