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爱勋
家乡多丘陵,又是沙质土壤,不适合小麦、玉米种植,于是,种地瓜成了首选。在我少年的记忆里,一日三餐,地瓜是主角,但总有吃腻的时候,母亲只好想方设法变着花样做地瓜餐。
母亲最拿手的是馇麻山稀饭。在老家诸城孙家沟村,花生饼叫麻山。母亲把切碎的麻山拌上玉米面,两者都很少,清汤寡水的,然后把地瓜切成片状,跟麻山一起放锅里煮,经过柴火烈焰烧煮,熟了,母亲把它盛到一个大泥盆里,每人舀一碗,坐在炕头上吸溜吸溜喝着,既有麻山的油香,又有玉米面的清香,还有地瓜的甜味,比单独吃地瓜增色不少,于是,食欲大开,一碗接一碗,喝得满头大汗,还不舍得放碗。
有时,母亲做完饭,会拿几个地瓜放到锅底的炭火里,红红的炭火包裹着地瓜,冒着丝丝缕缕的热气。到了吃饭的时候,母亲将地瓜从锅底下掏出,外面焦黑,但扒了皮,淡红色的瓤软糯香甜,非常诱人。孩子们每人一个,太烫,不敢大快朵颐,只好一边吹着热气,一边小口品咂,直吃得鼻尖上都挂满了灰。
秋天,地瓜收回家,堆在天井里,母亲从中找大个的地瓜清洗干净,用擦子擦成丝状,放到一个大瓷盆里,再加满水,用手翻一翻,放到饭橱下面,让其沉淀,用母亲的话说叫“澄一澄”。第二天晚上,母亲把地瓜丝捞出,将盆里的水倒掉,盆底下沉淀了一层厚厚的淀粉,白亮白亮的。母亲把淀粉挖出来,放到盖垫上,端到太阳底下晒干,然后储存到黑陶罐里。无论包水饺,还是擀面条,掺上一部分,既省了白面,还有不错的嫩滑感。
地瓜怕冻,又没办法全部储存起来,母亲就用铡刀把生地瓜切成片,晒到野外的空地里。三五天后干透了,母亲捡起来挑回家,盛到囤子里。地瓜干可以煮着吃,有甜味,吃个三两顿尚可,如果天天吃,孩子们就吃腻了。母亲就把地瓜干挎到石碾上碾碎,用箩筛出面粉,俗称地瓜面。把刚采回家的山菜,用开水焯一下去碱,搁点肉脂,用地瓜面包山菜大包子,又香又鲜,小孩子一顿能吃好几个。
地瓜干碾成黄豆状,加点玉米面熬一下,父亲好这口,母亲便隔三差五地做一顿,也是苦日子里的美食。
除了生地瓜,熟地瓜也能做成各种美食。熟地瓜被切成薄片,放到太阳底下晒干,春天的时候会出一层白霜,吃起来软软的,不干硬,孩子们喜欢拿它当零食。如果放在锅里馏一下,就跟面条一样软,虽没有嚼头,但是蛮甜的,对于一些牙口不好的老人来说是很友好的。
过年时,母亲还会把煮熟的地瓜去皮,和到玉米面里,做成米面,能吃一个正月;若和到白面里,擀成单饼,吃起来软软的、甜丝丝的,也是一道美食。
地瓜伴我走过了童年和少年,在聪慧勤劳的母亲的关爱下,尝过地瓜的N种味道,至今念念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