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小涵

　　在家人微信群里，弟弟发了一张奶奶生前住了一辈子的老屋的照片。斑驳的土坯墙旁边是那棵熟悉的枣树，熟透的枣子、落了一地的黄叶，落寞又凄凉。枣树的旁边杂乱地长出了些小枣树，大约是刚下过雨的缘故，枣树叶油绿。
　　这张照片大约是在2018年奶奶去世的秋天拍的。自从那年夏天奶奶去世后，我再也没去过这个院子。
　　这个院子，西屋中间两间是爷爷、奶奶结婚时建的。北屋的年岁更早，是曾祖父母的住所。我没见过曾祖父母，只看过曾祖母的照片。她的脸清瘦，眼睛细长，慈祥里带着威严。
　　奶奶一直生活在西屋。西屋门前有一棵苹果树，每到春天便开满白色的小花。在蜜蜂的嗡嗡声中，花谢后长出绿色的小苹果。到了秋天，果实缀满树枝，只是这些苹果是酸的，吃几口后嘴里便一直冒酸水。
　　东面厨房门口则是一棵石榴树，石榴也是酸的。我不知道奶奶是不是喜欢这些酸味的水果，反正我们小孩子都不怎么喜欢。
　　中秋节时，石榴在树上熟得裂开了口，也没有孩子摘。奶奶摘下来，每家分几个。
　　影壁墙旁边枣树结的枣子是甜的。枣刚开始成熟时，我们就拿着竹竿打枣子，但枣树太高，枣子没打下几个，枣树叶倒是落了一地。
　　每天，奶奶总是笑意盈盈地和过来找她玩耍的二奶奶、四爷爷等人聊天。有时没得聊了，他们就坐在那里一壶接一壶地喝茶。
　　奶奶看着地上的光影就知道接近中午了。于是，聊天的人各自回家，奶奶也开始张罗做饭。她饭桌的抽屉里有两个青花瓷的小咸菜碗，一个盛着切碎的腌香椿芽，一个盛着切细的咸菜丝。无论哪一顿饭，奶奶都少不了拿出这两个“宝盒”。
　　我喜欢吃咸菜的习惯大概源于此。奶奶生活简单，与世无争，从不参与别家是非曲直，也从不责骂家人，我没见她发过火。奶奶的孩子们都很孝顺，我父亲每天一早去看奶奶，晚上睡觉前再去看一眼。母亲说父亲早朝晚拜，一天也不落下。
　　奶奶97岁去世，一生没得过什么病，也没去过医院。2018年夏天，我们仨在烟台，父亲来电话说奶奶去世了。我们接着就往回赶，一路上大雨滂沱。这么多年，很少在路上遇到过那么大的雨。
　　那场大雨带走了那个夏天，也把奶奶带走了。
　　从此，老屋只剩下了回忆，我再也没有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