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诉人:淑梅(化名),女,31岁
昨天,朋友给我庆生,大多都祝我早日脱单,唯有闺蜜小雅说:“愿你早日卸下重担!”
就这一句话,我哭得稀里哗啦。等散场后,小雅陪着我走路回家,她道歉,说不应该惹我哭。我说:“哭出来好受多了……”
也许是泪水冲淡了我的忧伤,到了晚上,照顾妈妈睡下后,我端了杯红酒,盛了块蛋糕,到阳台上坐下,看着月亮,心情逐渐平静下来。而之前的这个时候,我总会想到明天要应对的事情,内心不免烦躁和压抑。
我有点惊讶自己的情绪变化:突然变通达了?心智更加成熟了?
但很快,我认识到:是年龄大了,学会跟现实和自己妥协了,也就是面对一切的不如意,我终于能接受和顺服了……
对了,先介绍一下我的情况吧。
我刚过了31岁的生日,目前还单着,而且不知还要单多久。我爸爸前年因病去世,妈妈瘫痪已经五年了,弟弟还在读研,家里所有的担子都压在我一个人身上。
我们家是农村的,十年前旧村改造,年轻人大多出去了,我是为数不多的整天出现在城中村小区里的年轻人,因为我要照顾妈妈。
五年前,妈妈脑出血住进医院动手术时,虽然医生说病情很严重,将来的情况也不乐观,可那时我们家人都还抱着希望,觉得医生有点危言耸听,因为妈妈才49岁,发病前还在地里忙得不可开交。可现实一点点打碎了我们的幻想:妈妈在重症监护室待了十天,又在普通病房住了20天,等医生说可以回家休养康复时,我们才明白,妈妈大概率是起不来了。
但那时,我和爸爸还是觉得会有奇迹发生。于是,只要听说哪里有治好这病的医生,无论多远我们都会带妈妈去看,半年多过去,钱花了不少,病却没见好。后来,又吃各种偏方,什么蚯蚓、蝎子,焙成粉作药引,一碗一碗又黑又苦的中药灌下去,最后妈妈哭着说:“不喝了,我宁愿死也不喝了……”
就这样,妈妈停了药物,我和爸爸每天给她按摩,扶她起身坐一会儿,坚持了三个多月后,妈妈自己能坐了,手腕也能动了。这让我和爸爸重新燃起希望,给妈妈按摩成了我和爸爸每天必做的功课。
那段时间我们过得很苦,弟弟刚考上大学,爸爸身体不好,要去打工还要照顾妈妈。我呢,大学毕业后应聘到一家外企,因为公司离家太远,妈妈没病之前我每周回家一次,可妈妈病了后,只要不是特殊情况,我每天都往回赶。白天在公司忙,晚上要给妈妈按摩,觉永远都睡不够,有次骑着电动车我睡着了,一下子撞到树上才猛然醒过来。爸爸怕我出意外,要我每周中间回家一趟即可。我看妈妈的病情逐渐稳定了,只好辛苦爸爸每天照顾妈妈。
可这样的日子也没维持多久,前年四月,爸爸意外离世。无奈之下,我从外企辞职,回到我们镇上找了份朝九晚五的工作。
我每天早晨五时起床,先帮妈妈小便,然后让她喝半杯温水,趁她喝水的空,我尽快洗漱,接下来做早饭。为了让妈妈吃得有营养,她的早餐都有蛋、菜、虾和多种粗粮磨的糊糊。等伺候妈妈吃完早饭,已接近七时,我赶紧打扫卫生,把中午的食材备好。我提前15分钟到单位,简单打扫下卫生。我觉得自己还年轻,要勤快一点,再说平时领导和同事们对我也很照顾,多干一点心里也会安慰些。
之前在我和爸爸坚持不懈的按摩和精心照顾下,本来被判定为植物人的妈妈,先是能讲几个字,逐渐会说简单的句子,再到身子能动了,左手和左胳膊还能就近拿东西,所以,我上班前把水壶、水杯及吸管放到她床边,还会放一些点心,这样她随时可以喝点水吃点东西。遥控器也在她枕边,她会看电视,这样不至于太闷。中午一下班,我骑上电动车赶紧往家走,一进门,先给妈妈换纸尿裤,然后做饭。吃饭的工夫,跟妈妈聊天,饭后我会给妈妈按摩十分钟再去小眯一会儿。晚上的时间充足一些,我做几样复杂一点的菜,帮妈妈按摩、洗衣收拾。妈妈睡后,我就看会儿书,听听音乐,那是我最放松的时刻。
爸爸走后两年多来,我的生活两点一线,我没时间出去玩,也没时间逛街,每天除了上班就是面对妈妈。我最高兴的时候是弟弟放假,他体谅我的不易,寒暑假哪里也不去,每天催我出去玩,催我赶紧找男朋友,还说我为妈妈和他牺牲太多,不能再耽误了婚姻大事。
说到结婚,之前我很郁闷,也很焦虑,因为妈妈生病后发生了一些事,让我对婚姻有了心理阴影。
我跟前男友是大学同学,在校园里恋爱了两年,毕业三年后订亲,可订亲不久我妈就病了,开始的时候前男友还去医院帮我,看我哭,就信誓旦旦地说如果妈妈瘫痪了,他会帮我照顾妈妈。可是,过了一年多,我再去他家,他父母对我的态度变了,他也不再提结婚的事情。我心里很清楚他和他家人的想法,于是主动提出退亲。前男友只收下了三金,说什么也不收回彩礼。而那时,因为给母亲治病,家里借了很多钱,我也就没再坚持给他。我一点都没有怨他,因为我觉得换了自己,也未必愿意找一个负担重的对象。
前男友是我的初恋,我对他的感情很深。分开后,很长时间我都很痛苦,一直幻想着妈妈突然好了,他能回到我身边,甚至我还产生过很罪恶的念头,那就是妈妈没了,我没了负累,我和他就可以重新在一起。直到看他结婚了,我才彻底死心。
这两年,亲朋好友给我介绍了不少对象,现在都是在微信上先聊一下再见面,有的男生一听我的情况,连面都不见。朋友就说我傻,还没见面就先讲不好的,不把人吓跑才怪。我觉得人还是诚实一点的好,坚持先说自己有瘫痪的妈妈要照顾,还要给弟弟生活费。有的男生找个借口就不见影了,有的见了面,不是他对我没感觉,就是我看他不顺眼,所以也就不了了之。
今年春节,在公司组织的联欢会上,我认识了另一家公司的男生,我俩可以说一见钟情。让我高兴的是,我先讲了自家的情况,他表示不介意,还说愿意跟我一起照顾妈妈。因为有前车之鉴,我让他回家跟父母说一下,之后他说父母不太同意,可他会说服他们的。于是,我在忐忑不安中开始恋爱,他对我很好,尤其是他到我家,帮我把漏水的管子修好,把有些破败的院子修葺一新时,我内心感觉很踏实很轻松,觉得自己找到了可以依靠的人。
可这段缘分最后还是断了,因为他妈妈找到我,哭着求我放手,说他为了跟我在一起要和他们断绝关系。考虑再三,我提出分手。我爱他,就不应该让他替我背负重担,还有,我的工资负担妈妈和弟弟已经捉襟见肘,如果我们结婚,他势必会更累,贫贱夫妻百事哀,我不想两个人从恩爱的伴侣吵成怨偶……
30岁之前,看到好友或者同学结婚,我还是很焦虑,尤其是看到她们的小宝宝,简直太可爱了,我馋得不行,恨不得立刻结婚也生个孩子。可现实没有给我这样的机会,妈妈除了瘫痪,她身体的各项指标都很正常,这意味着我要打持久战;弟弟将来要找女朋友,如果我单身,就能全心全意地照顾妈妈,他未来女朋友的顾虑会少一点,即便是为了弟弟,在婚姻上我也要等几年再考虑……
姥姥、姥爷还有舅舅都让我把妈妈送养老院,他们带着我去看了两家后,我直接打消了这念头。妈妈真要去了,恐怕要少活十年……
生活的担子很重,可我现在的心态不错,因为有天我从一本经书上看到一句话,孝敬父母,使你在世得福。我想,孝敬母亲、照顾母亲既然是应该也是必须的,那就好好去做,其他的,交给上天吧。所以,虽然我在最美好的年华里背负着很重的枷锁,但我内心很平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