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版:光影记录

梵高的画

(2023年11月30日) 来源:潍坊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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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石头

  我画油画,是从临摹梵高的画开始的,再也没有一个画家像梵高这样简单而深刻——惟其简单,所以深刻。我第一眼就喜欢那些风格独异的画,绚烂饱和的色彩所呈现的大自然和生命力。
  从梵高的画里我看到一个孩子,眼神明净天真——相比而言,梵高的画显得更加主观,他只按照内心的秩序去抓取客观世界里的印象,某些实物的特征被特别强化突出出来,给人的印象也就格外强烈。经过梵高提取的事物,是被他特别强调了的事物,传递出一种接受间距最短的艺术感染力。大自然遍地燃烧着光焰、形状扭曲而直伸入天空的黑树、吸饱了阳光的金黄麦田、飞扬舞动的向日葵花瓣、天体喧哗运动着的透亮的夜空……这些直接而富于冲击性的画,形成极高的辨识度和强烈的个人风格,甚至你从未从事过绘画,都会对梵高笔下的向日葵、麦田、星空产生过目难忘的深刻印象。
  也有不少人会产生疑问:这是画的什么呀?星星是这样的吗?月亮是这样的吗?怎么像一个小孩子画出来的儿童画?这种说法并没有错,梵高在面向天地万物的时候,的确是一个孩子本真而沉浸的状态,而我们大部分的人,过了一定年龄,就远离了那种主观的感觉和印象。梵高喜欢使用线条粗重鲜亮的笔触、清晰的黑色边缘线,甚至那些自画像也多用粗线色块来刻画五官面部的高低起伏。非同寻常的还有他的蓝黄系列,金黄的麦田,上面是蓝得不真实的天空,乃至画一条街道,一个房间也刻意使用这种不同寻常的蓝黄对比色。同时,梵高画出来的人物,动作形态也有一种特别的诚朴和笨拙,但情绪饱满。
  油画跟国画不同。国画的精华在于写意,重在疏淡渺远、似是而非的隽永与诗情。而油画最早基于写实,无论画风景还是人物,惟求一个“像”。但随着十九世纪中叶摄影技术的出现,西方油画的写实性功用失效,于是出现了以马奈和莫奈为代表的印象派,以及十九世纪末以梵高和高更为代表的后印象派,惟求人的主观印象真切,画家着力传递出自己面对画中主体时的第一感受,正如梵高所说:“当我画一个太阳,我希望人们感觉它在以惊人的速度旋转,正在发出骇人的光热巨浪。当我画一片麦田,我希望人们感觉到麦子正朝着它们最后的成熟和绽放努力。当我画一棵苹果树,我希望人们能感觉到苹果里面的果汁正把苹果皮撑开,果核中的种子正在为结出果实奋进。当我画一个人,我就要画出他滔滔的一生……”
  其实,很多艺术家的一生也许并没有多少波澜壮阔,但其内心的强烈动荡往往惊人,在作品中就是昂扬的生命热情如火山熔岩冲霄而出,一种大倾泻与大绚烂、大自由与大创造。从梵高早期笔下秩序井然的小镇街道、山野麦田,到精神失常后,他看到的星空与河流、旷野与花朵,逐渐形诸一种火焰燃烧般的跃动感,世界在梵高的眼里变得极端而癫狂,素材仍是写实,但那种“实”,只是受到刺激后的梵高看见的实,而不一定是客观世界的真实。于是,我们通过梵高的眼睛来打量身处的世界,或者说通过梵高的眼睛我们又重新发现了一个新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