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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雪

(2023年02月16日) 来源:潍坊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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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轻舟

  我不知道那个风雪中伫立写生的人,是否肩头落满了雪。但我知道,那呵气成冰的手指,画出了世界上最美的雪。
  西方绘画大师中最钟情于画雪的,非法国19世纪印象派大家克劳德·莫奈(Claude Monet,1840-1926)莫属。他一生中画了140多幅雪景图。其中,最动人的是那幅在诺曼底埃特莱坦(Etretat)村画的《喜鹊》(布面油画,89cm×130cm,巴黎奥赛博物馆藏)。
  柴扉拥不开,庭满白皑皑。木栅短篱覆雪而卧,拱卫着农家的院落;琼枝玉树飞花落雪,掩映着农家的屋檐。天地皆白,远处的地平线隐约依稀,将目光拉向纵深。绵延变幻的雪地里静寂无人,只留下一些模糊的脚印。歪歪斜斜的柴门上,有一只黑白喜鹊打破了这份宁静,这天地之间可爱的精灵拖着蓝色的影子与画家两两相望,似乎在“喳喳喳”地唱着欢快的歌,让观者忍不住想起“鸟鸣山更幽”的句子。
  作为点睛之笔,喜鹊激活了雪后乡村的美丽与轻盈。莫奈将他喜雪的心情化作缤纷的灵感,寄托于一只灵动的鹊儿,他把这只鹊唤作大自然冬季乐章的“孤独音符”。有了鹊的来临,这幅雪景图就成了生动的诗和无声的歌,彰显了莫奈内心的安宁和寂静的欢喜。
  大师驾驭光影的技艺亦是炉火纯青。雪霁寒来,阳光在雪地里弹跳,与雪的反光错落辉映,尽管受光面点缀了碎碎的暖黄光斑,加上墙面的橙色,使得画面有了些许暖意,但阴影里大面积的蓝紫色,依然把冬的凛冽传达得淋漓尽致。横亘于画面三分之一处的连绵阴影,如古琴曲一样浑然悠长,颇有类似东方艺术的物我相融、含蓄空寂的超然境界。
  学过画的人都知道,白色是最难画的。如果用白色过多,画面就会轻飘粉气;倘若重色用不好,画面就会脏腻浑浊。而这些问题,在画技高超的大师这里是不存在的。《喜鹊》的白色调中,包含着丰富的象牙黑、暖黄、银色、群青,还有阴柔的紫灰。冷暖色交相呼应,冷中见暖、暖中有冷,整幅画雅洁清幽、晶莹剔透,具有统一而又丰富的视觉效果,给人以清寒扑面之感。
  料峭寒冬,人们大都喜欢在屋子里享受家人闲坐、炉火可亲的温暖。唯有画家的心里燃着一丛艺术之火,不舍眼前这“雪洗虏尘静,风约楚云留”的美景,冒着严寒在室外写生,肆意描摹1868年12月的那场纷纷扬扬的大雪,凝驻那份转瞬即逝的美好。让一个多世纪后的我们,得以在这样一个少雪的冬天,与冰雪作另一重相逢,慰藉我们爱雪盼雪的心情。
  莫奈人间泅渡86载,他舒慢成拍、挥手成画,沉浸于百姿千态、万物繁茂的大自然:从炎炎夏日到皑皑冬日,从晨曦初渡到暮霭朦胧,他把生命的辉光封印于一场雪,一次日出,一场日落,一片爱人漫步的草坡,一个众人荡舟的青蛙塘,一池什维尼花园的睡莲……作为印象派的领袖,他和马奈、毕沙罗等大师们一起,以极大的革新精神,摈弃了陈陈相因的古典主义,创作出万千光色流转、缤纷多姿的印象派绘画作品,推开了西方现代绘画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