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坚如磐石》和《志愿军》正在各大影院上演“交锋”。倘若不被提醒,恐怕很多人很难意识到,张艺谋73岁,陈凯歌71岁,都已经到了中国人常说的“古稀之年”。从1978年一同进入北京电影学院,到1984年两人合作第一部电影,再到今年国庆档的相遇,45年来,张艺谋和陈凯歌堪称“双子星”式的存在。
命运齿轮转动,两人踏入中国影坛
张艺谋出生在陕西西安,初中毕业后到陕西乾县农村插队劳动了三年,后来又到陕西咸阳市棉纺八厂当工人。这些经历,让他体会到了农民和工人的艰辛,也是在这段时期,他爱上了摄影。1977年全国恢复高考,这位28岁的超龄考生“破格”被北京电影学院录取。
陈凯歌出身电影世家,父亲陈怀皑是著名导演。25岁的他原本想当一名作家,踌躇满志报考北大中文系,结果落选,只好选择“子承父业”。相比张艺谋,陈凯歌的少年时代要顺遂得多,最大的爱好是读诗。也因此,“少年意气”成了陈凯歌人生最重要的一部分。
张艺谋和陈凯歌都历经一番磨练后,考上北电成为同届同学,但性格方面,两人截然不同。在进入北电之前,张艺谋从未接触过电影。在这群同学眼里,他浑身上下写满了“土”字。但这种看待,只会激励张艺谋更加用功。如果说陈凯歌是凭着自己从小到大受到的耳濡目染来奠定诗人般的导演风格,那张艺谋便是在沉默的学习、实践中,摸索出了一条用技术来呈现艺术的电影道路。
毕业后分配,陈凯歌留在了北京,进了儿童电影制片厂,而张艺谋分配去了刚成立的广西电影制片厂。在遥远的广西,张艺谋有幸遇到了赏识自己的伯乐。1983年,通过在电影《一个和八个》中担任摄影师,张艺谋赢得了电影界的关注。这部在中国电影史上具有划时代意义的影片,也被誉为“第五代”电影人的开山之作。
次年一部《黄土地》,让张艺谋和陈凯歌实现首次合作。柯蓝的小说《深谷回声》要改编成电影《黄土地》,由广西电影制片厂主控发行。影片早早定下张艺谋做摄影师,在张艺谋和何群的鼎力推荐下,陈凯歌成为影片导演。《黄土地》面世,石破天惊。自此,两个小伙子真正站上了中国影坛的舞台。不过,因为创作上的分歧,在合作拍完第二部电影《大阅兵》之后,两人分道扬镳。
达成“通关成就”,电影界顶峰相见
某种程度上,陈凯歌和张艺谋的影坛之路也有着相似之处。受陈凯歌推荐,张艺谋主演了《老井》,一举拿下金鸡奖、百花奖最佳男演员以及东京国际电影节最佳男演员。陈凯歌客串了贝托鲁奇执导的《末代皇帝》,据说他得到了这位国际名导的赏识。
做摄影师也好,当演员也罢,都为张艺谋和陈凯歌的导演之路奠定了坚实的基础。转型导演的张艺谋,接连推出《红高粱》《菊豆》《大红灯笼高高挂》《秋菊打官司》四部佳作。《红高粱》夺得第38届柏林国际电影节金熊奖,令张艺谋在国际影坛上一鸣惊人。《菊豆》《大红灯笼高高挂》双双提名奥斯卡,后者还拿下第48届威尼斯国际电影节金狮奖。1994年,张艺谋凭《活着》拿下第47届戛纳国际电影节评委会大奖,实现“大满贯”成就。
相较之下,陈凯歌不如张艺谋“高产”,但《孩子王》和《霸王别姬》亦足以青史留名。《孩子王》被视为陈凯歌最具艺术才华的作品,虽说在戛纳遇冷没有夺奖,但正是这部片子,让电影制片人徐枫看中陈凯歌的能力,说动他去拍《霸王别姬》。这部和《活着》同年诞生的影片,终于助“三征”戛纳的陈凯歌夺得金棕榈,让张陈二人在电影界顶峰相见。
在电影事业上,他们都已达成了“通关成就”,成为当之无愧的中国电影“第五代”导演之光。虽然这未必是电影艺术最好的时代,但对张艺谋和陈凯歌来说,这一定是他们创作状态最好、最纯粹的时代。
迎合市场惹争议,重新回归做自己
进入新世纪,一切开始变化。彼时,内地经济飞速发展,观众渴望看到更多国产大片,电影市场实行院线制,对制片、发行及放映进行改革。“第五代”导演们各自回应着市场和时代的变化,两位导演进军商业片,但是喜忧参半。张艺谋的《英雄》,陈凯歌的《无极》,都褒贬不一。《英雄》尽管票房放到今天相当于100亿元,当时却被“喷”得体无完肤。《无极》投资2亿元,口碑却全线崩盘。
实际上,在商业的道路上,张艺谋走得也并非顺畅,从一系列影片的豆瓣评分可窥一斑——《满城尽带黄金甲》5.9分,《三枪拍案惊奇》4.8分。这些影片延续了张艺谋对于色彩与形式感的执着,却被认为太过注重形式感而忽略了故事本身。而在陈凯歌这一边,还有另一层尴尬。钟情历史、哲学等宏大命题的陈凯歌,当他做回自己时,电影往往引人入胜;一旦开始迎合观众,风评就立刻垮塌。这一点,直观地反映在《赵氏孤儿》《道士下山》《妖猫传》中。
彼时,除了拍摄商业大片,二人尝试进军好莱坞。不管是陈凯歌执导的《温柔地杀我》,还是张艺谋执导的《长城》,口碑都表现不佳。
后来,张艺谋选择重新回归自我,拍摄了《影》《一秒钟》。《影》也被大众认为是他找到了商业与艺术的平衡点。在《妖猫传》之后,陈凯歌一头扎进硬核主旋律的怀抱。过去四年,先后拍了《我和我的祖国》《长津湖》《志愿军》三部曲。
当“第五代”导演逐渐隐退的时候,为什么他们两人还在一线?或许翻开1985年陈凯歌写的《秦国人——记张艺谋》能找到答案:“西望长安绣成堆。张艺谋是从那里走出来的后生。不是因为名字,而是他打了实在的主意,为艺谋,不为稻粱谋。”
无论他们拍历史题材,还是所谓关注人的命运;无论拍文艺片,还是所谓商业片,他们都明确意识到,他们有使命感,这也是他们创作的动力。
古稀的“少年”,还在继续往前冲
进入新世纪第三个10年,题材越拍越“大”、被嘲了十多年的陈凯歌,已经会安慰自己:“人生在世,最不应该有的就是过多的纠结。如果我特别脆弱,或者我受过特别多的负面影响的话,我不会仍然兴高采烈地拍电影。”
也有人会称他为“大师”,陈凯歌自认这个称谓跟他永远没有关系。他在早年的自传中自称“少年凯歌”,他自己似乎也永远地停留在了“少年时代”,又或者,“少年”本就是陈凯歌的天性。在他看来,少年意味着初心,意味着生命力。过往的陈凯歌经典作品多有“浪漫质地”,或者可称之为“诗意”。细品新作,画风也有所转变。有网友说,《志愿军》不像是陈凯歌的作品,因为它太写实了,不够“浪漫”。
自《影》之后,张艺谋的影调愈发低调内敛,不再张扬。他尝试各种类型,大有“随心所欲不逾矩”的态度。总结其近年来的作品《悬崖之上》《狙击手》《满江红》和《坚如磐石》,突出特点是:简单、直接、效率高。
张艺谋戏称自己是个“手艺人”,他尊崇黑泽明导演八十岁高龄在获颁奥斯卡终身成就奖时的一句话:“我今天还在学习拍电影。”这也是他的内心认知。“也很庆幸,我们这个年龄,作品还有人看。作品被大家骂、被大家夸、被讨论,说明大家还有兴趣看,已经是我们最大的幸福了。”张艺谋说。
世界也同电影一样充满戏剧性,张艺谋曾经遭遇差评的《英雄》,豆瓣评分回到7.6分,陈凯歌的《荆轲刺秦王》更是冲上8.2分。很多人表示,应该“重新认识”他们俩的电影。
接下来,张艺谋将推出新作《第二十条》;完成《志愿军》三部曲后,陈凯歌或会聚焦柴可夫斯基的传记故事,开启新电影《天鹅之歌》。身为古稀“少年”,他们还在继续带着中国电影往前冲。 据《南方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