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天军
往事并不都如烟。当年参加工作时,在学校里的一位敲钟老人,其音容笑貌仍历历在目,那悠扬的钟声仍回响在耳畔。
敲钟老人其实并不老,但在我眼里,却有些老相。蜷曲的腰杆、突出的眼袋,尤其是那额头“五线谱”,满脸是音符,更显出苍老的迹象。其实,那时他才40多岁,没有家口,一个人过着茕茕孑立、形影相吊的日子。
那年,学校正好缺少一个敲钟的人,于是,就让他来做这项工作,他愉快地接受了这项任务。其实,他不只在做这项工作,还主动承担起了挖厕所的任务。他不嫌脏累,总是把臭烘烘的厕所打扫得干干净净,全校师生都很敬重他。
学校的钟就挂在一棵柳树上,耷拉着一根敲钟的绳子,老人按时司钟,从没有误过事。没有多长时间,我就发现这位老人敲钟很有特色,有时快、有时慢,有时大、有时小……回想起自己求学阶段也遇到了好几个敲钟的人,但是,他们敲钟完全是一种自己心情的流露,抑或是完成一项任务而已,与面前这位敲钟人截然不一样。
一天,我没有课,于是,我来到了这位老人的司钟室,和他东拉西扯地闲聊了起来。聊了一会儿后,我就问,您一天下来,要敲20多遍钟,我听着每次咋不一样呢?老人不紧不慢地说起敲钟的奥秘:“干啥务啥,卖啥招呼啥。比如早上六点钟起床,学生们睡得深沉,你猛劲地敲,孩子们突然惊醒,会伤害脑筋。于是,我先小声慢敲,再一点点地放快速度,加大声响,让学生从睡梦中慢慢醒来。晚上9点敲熄灯钟,学生累了一天,很疲劳,但必须慢慢入睡。于是钟声由大到小,由快到慢,让学生在微弱的钟声中渐渐入眠。上课钟要清脆响亮,让学生抖起精神,专心听讲;下课的钟声要匀速缓慢,因为有的教师压几分钟堂,别催老师。再有就是平日上课,我遵循三上二下一预备的原则,就是敲三下是上课,敲两下是下课,敲一下是预备。这也是从学生教师的适应度上来区分的。”
没想到老人会这样心细如发,他的一番话,让我懂得了什么是学问:读几十年书,有了文凭是学问;像老人那样,在实践中用心做事,摸索出敲钟的规律,用钟声表达对师生的深情,一件看似最平凡的工作,但在老人那里却做到了精致,这不仅是一门很深的学问,更是一个人内在品行的体现。
不管干什么事,心中有事,才能把事情做好。就像那位老人一样,心中有钟,就一定能把平凡的钟声敲出特色和内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