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来缘去,
最美好的,
远在天边,
近在眼前。
作者:于恩胜
□倾诉人:钟先生,77岁
因为人好地方好
我选择留在这里
今年中秋节,我儿子从澳大利亚回来了,带着媳妇和俩孩子。我闺女两口子也从广西回来了,她闺女和闺女女婿,还有小重外孙。一大家人热热闹闹过完节,他们又开始念叨让我去他们那里。自从老伴走了以后,俩孩子不放心,总让我跟着他们去生活。
我说:“以后谁也不要再提这个事了,我就在这里养老了……”
看我态度坚决,我闺女笑了:“人家都是望着故乡亲,咱爸是把潍坊当成故乡了。”
儿子说:“你不去我那里也就算了,北海多适合养老,你回那里,一是叶落归根,二是我妹妹在那里,将来能照顾你,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呢?”
我说:“这里就是我的老窝,我不挪窝了。”
我老家是广西的,我在北海长到17岁,参军后到了山东。我们排长是潍坊的,他人非常好,我刚到北方水土不服,他就请炊事班给我做豆腐,说吃了当地的豆腐就好了。果然没过多久,我不再上吐下泻,人也精神了很多。知道我和成都的一个战友喜欢吃辣,他只要回家探亲,就给我们带辣椒酱,说是他媳妇特意给我们做的。虽然北方的辣椒酱跟我们家乡的不一样,我们也吃不习惯,但这份心意和情义比什么都重。从那时起,我就把排长当成了亲人。后来,排长升了职,我也提了干,排长便给我介绍对象,他征求我的意见:“你是准备回老家找还是我给你找个山东媳妇?”当我说想找个跟嫂子一样的媳妇时,排长笑了:“你小子有眼光,你相信我,找个潍坊媳妇,你这辈子算是享福了。”
我之所以愿意找山东媳妇,是因为排长家属来探亲,隔三岔五让我们去吃饭,每次去都看到她不停地忙活,还总是笑眯眯的,后来熟了,知道她一人带俩孩子,要上班还要照顾排长的母亲,就觉得她心地善良、能干、脾气还好。当我跟排长说很羡慕他找了这么贤惠的媳妇时,他就哈哈大笑:“潍坊的女性都这样,她还不算能干的……”
就这样,排长的妻子给我介绍了她的表妹,也许是缘分,我跟对方见了一面后,互相都觉得对方不错,信件来往了一年多,我们便结婚了。又过了好几年,我面临转业,早已回到地方的排长问我,带媳妇、孩子回老家还是随媳妇来潍坊,我毫不犹豫地选择留在这里,因为这些年我感受到这里的人特别实在、特别厚道,对人热情还豪爽,最重要的,岳父岳母对我比自己儿子还亲。我在部队,妻子和俩孩子一直跟着我岳父岳母,他们管吃管住还管带外孙,只要我回来探亲,他们每天都做很多菜,我顿顿都会吃撑,我想洗个碗他们也不让。岳父陪我喝茶下棋,岳母在厨房里收拾,妻子织毛衣,俩孩子在院子里玩耍,这样的场景让我觉得生活特别幸福。所以,我毫不犹豫地选择转业到潍坊,我以后要在这里工作和生活。
遭遇困境和难处
在这里能得安慰
按照我的级别,根据当时的政策,我被安排到一家工厂担任党支部书记。
我转业回来时,儿子和闺女早都上学了,妻子时常调侃我:“大累都受过去了你也回来了。”
我很清楚自己在部队时,岳父岳母和妻子带俩孩子的辛苦,于是我尽自己所能回报他们:只要不开会、不出差,我下班回家就做饭、洗衣、打扫卫生,等妻子和孩子回家。饭菜热乎乎的,家里干干净净的,他们就很高兴,说爸爸在家真好。那时还单休,到了周日,我一大早就去市场,买一大堆肉、菜,然后带妻子孩子到岳父岳母家,进门我就开始忙活,有时大姨子和小舅子两家人也去,我就做一大桌好菜,看十几口人吃得不亦乐乎,我非常高兴,而当一家人夸我时,看妻子得意的样子,我就觉得很幸福。
人生没有太平顺的。我50岁那年,先是父亲瘫痪,我请了长假回去照顾,妻子怕耽误我工作,让我把父母接来,她提前退休在家伺候他们。三年后,我父母先后故去,接着岳母查出癌症,我们几乎花光积蓄也没挽回她的生命。岳父跟岳母感情很好,岳母没了,他的精神和身体也垮了。屋漏偏逢连夜雨,我所在的工厂不景气了,工资不能按时发放,家里的日子陷入了困境。在这样的情形下,同事、朋友以及妻子家里的亲戚都伸出援手,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一齐帮着我们家解决难处。
我照顾岳父的那几年,有段时间自己没有工资,妻子退休费不到两千元,孩子还要上学,经济较拮据。当时单位最后一波福利分房,130平方米的房子只要六万元,对于我却是天文数字。可就在那时,我真切体会到了众人拾柴火焰高,大姨子和小舅子不必说,为了给岳母治病,他们也没多少家底了,但还是把能拿出来的钱都给了我们,朋友和工友们,这个两千元、那个一千元,我的排长和嫂子包了一万元送来。说真的,我好几次感动得流下眼泪来。印象最深的是,有一天厂里传达室的老师傅托人送来五百元,说书记遇到难处了,他也要帮一点,因为平时下班走到厂门口,我都会跟他打招呼……
不光是钱的问题,在我们遇到困境时,平常来往并不密切的亲戚、朋友、同事,时不时地给我打个电话,说一些宽心的话。平时听到好话并不觉得怎样,但人遇到坎坷时,这些话非常让人慰藉。
我哪里也不去待
住在这里最舒坦
当老人都离开我们,孩子也成人后,我和妻子过了几年自由自在的日子,冬天去老家住段时间,其他时间我带着她到处旅游。可惜的是,她福薄,七年前心梗去世。我帮着闺女带大孩子后,还是觉得在潍坊住得踏实舒服,哪怕闺女在北海给买了房子,我多数时间仍然在潍坊生活。
我儿子和闺女都很优秀,儿子大学毕业出国读研,后来在澳大利亚定居,娶妻生子。我老伴走后的那几年,儿子三番五次动员我去他那里,可我去了几次之后,总是住不了多久就浑身难受,不顾儿子、儿媳挽留,收拾东西就走,一天都不想多待。我闺女考上了军校,在部队服役多年,跟广西的战友结了婚,转业就跟女婿回了我的老家北海,两个人都是机关干部,生活很稳定。闺女和女婿一直让我把这边的房子卖掉,回老家跟他们一起生活,为此还在他们家旁边的小区给我买了套带院子的房子。我帮着带外孙时,还算年轻,觉得留在北海也挺好,起码气候和空气要比北方好,但随着年龄增大,我在外面待不住了,总觉得在哪里也不如在潍坊舒服。后来想想,从老家出来也60年了,从部队转业到现在,在这边近40年了,我早就把潍坊当成自己的老家了。
我现在的日子过得很舒服,六年前我搬到了潍城,房子紧挨着大于河,水多树多,人少安静,空气好环境也优美,边上还有大集,五天一个集,我都是去买农民自己种的蔬菜,别提多新鲜了。邻居们都挺好,看到我提着重点的东西,都抢着帮我拿,还非得送到家门口。让我高兴的是,排长跟我住得很近,我俩三天两头碰面,一起去河边溜达,或者下个棋,我还经常在他家蹭饭。老嫂子八十多岁了,身体硬朗得很,知道我喜欢吃饺子,她隔段日子就包,我在她家吃了,走的时候还给我装一饭盒,再三叮嘱我吃的时候要热热,那口气就像嘱咐一个孩子,我心里别提多热乎了。
不是我愿意说好听的,咱潍坊是越来越好了,绿化方面不比北海差,吃的还便宜,生活越来越方便,现在很多社区都有食堂了,年轻人顾不上做饭可以去那里吃,老年人不爱动弹也去那里吃,花不了几个钱,吃得又好又饱,你说哪里还能比这里好?所以,以后我哪里也不去待了,就在这里待到最后,因为我觉得这里就是最好的,也是最适合我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