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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片山水

(2024年06月14日) 来源:潍坊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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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山连绵着,数不清,便取阳数之极,名之曰“九山”。
  九山坐卧在沂山之西,如碧玉、翠螺,屏立四围。山下碧水一泓,静卧着,如镜,影了山,覆挂了松。水底白云浮动,游鱼阵阵,如群群的鸟儿,翱翔在蓝天白云里。其间有网,就见一叶小舟,漂到网前,舟上一老者须发皆白,轻轻地提起网,十数条鱼儿就翻腾起来。老者那刻满皱纹的脸,立时就绽出了灿烂。
  溯流而上,水曲曲折折,隐现无定。山曰“九山”,这水,可谓“九水”了。渐行渐深,两岸石崖陡起,崖隙间枯藤泛绿,山花在笑,风光正好。
  峡谷中大石垒垒,坚硬而光滑。那石,或立,或坐,或卧,似奔,似蹲,似挪,姿态万千。忽见一巨石如兔,正抿了耳朵,把嘴巴伸向溪水,惹人爱怜。窥视良久,猫步近前,抚摸再三,童心顿生,跃其背上,坦然仰卧,但见青天一线,又觉凉风习习,仅闻水声如吟,真人间妙境也。
  那水从山的深处流出,一壑一溪,清清澈澈,汇到这峡谷中。为巨石所截者则潭,静若处子;从巨石泻下者成瀑,是亮亮的一片;从石间漱出者如注,裹挟着雪白的浪花奔去……用双手截住一绺,水击手掌,柔柔的,水花下,指纹清晰可见。偶见鱼儿悄悄游来,尾巴一掉,倏尔游去,不见了踪影;那虾,笨拙得可爱,伸手可捉,它挣扎了几下,就乖乖地进到钵里。
  山势越来越陡,峡谷也越来越窄。渐近穷处,突然在巨石间现出一湾碧水,静极,清极。水一侧的岩隙里,探出一丛玫瑰,长长的枝条垂了下来,五彩的花儿绽在枝上,照在水里,蜂儿、蝶儿在花枝间翩跹。这花没有人种它、养它,照样地生长、茁壮;没有人看它、捧它,自然地婀娜、缤纷。
  越峡谷南上,穿过密密的松槐杂交林,宽广的石坪上,赫然矗立着三块巨石,概之曰磊落石。石下那坪,宽约两丈,高三十丈许,斜挂在山坡上。薄薄的一片水,贴了石坪,缓缓地流动,阳光下,松影散布其上,斑斑金辉铺在水里,清风摇动枝影,那金辉就绚烂在石坪上。那水是至柔的,却把这至刚的石打磨得光亮。也许是沾了这水的灵气,石坪那磅礴的气势,直可与泰山经石峪的石坪媲美。只是经石峪的石坪刻了金刚经,这里不着一字,了无痕迹,是另一种境界。到那朔风吹落了树叶,天地空旷起来的时候,石坪上的水渐渐凝为薄冰,远远眺望,熠熠生辉,故曰“光明崖”。
  磊落石,光明崖,好一个光明磊落的自在去处!
  山前的石崖上,立屋两间,有顶无墙,以纱窗代了四壁,爽爽来风。可看山,可临水,山水尽来胸间。忽儿一片云飘了过来,就见亮亮的天空里,挂起蒙蒙的雨幕。雨幕里,水面上跳波相溅,千万个圆晕消消长长,瞬间万变又似不变。山朦胧了,只见高低起伏,那近黛远淡,变成灰蒙蒙的一色;树绰约了,大小高下,只见绿洇洇的一片。渐渐地,蝉声停了,鸟语息了,只有潇潇洒洒,淅淅沥沥。这潇洒淅沥,息了人的燥火,平了人的浮气。
  正耽在雨里陶醉、遐想,云悄悄地散了,刚才还细细复疏疏的雨,转眼间又“云起谷全晴”了。隐蔽的蜻蜓匆忙外出,穿飞于树间花上,那蝉又高居树端鸣叫起来。
  步出这四面来风的“望雨庐”,山朗朗,树郁郁,峡谷的水奔得更欢了。
  峡谷西侧的山上是密密层层的松,约有万亩,故称万亩黑松林。拾级登上西山,走进黑松林里。新雨之后,松针如拭,绿意欲滴。青翠的草尖上挑着水珠,晶晶莹莹,颤颤地闪着光芒。偶尔从草间蹿出几株石竹,精神抖擞,紫红的花,娇艳里寓了刚强。
  石阶不长,几步便是山径。这山,风化层厚,再加上松针脱落,一层压着一层,渐渐化为泥土,那石骨深藏在砂砾泥土之中,故表层浑然,不见棱角。
  黑松确是密,一棵挨着一棵,枝丫交错,只漏下如纹裂般的金线。树皆健旺,即使上百年的大树,也不显衰老,足见水土之丰。蝴蝶渐渐多了起来,多为墨黑,间有白蝶和花蝶,绕人飞舞,久久不去。鸟儿也翔集来了,鸣声啁啾,婉转而多韵,飞飞停停,呼人为伴。可惜公冶长早已去了,今人又不懂鸟语,不能和它交谈。可它们还是叫个不停,直到山巅,大约是似曾相识吧。
  这山顶亦不露骨,圆圆的,如馒头状,覆了一层青草。草短而韧,厚而软,俗谓“羊毛毡”。顶上的松,略见稀疏,却株株有姿,或如淑女亭亭而立,或如老者踽踽前行。极目处,是连绵的群山。黑黑的油松,就如大海里的波涛。山脚下,是一片片稼禾,三三两两的农人正在耕耘着希望。山谷中,那一片浓绿里,露出了白墙红瓦,晚炊的烟已从房上树间缭绕出来,渐渐升腾,散成白霭,弥漫在这片绿上。在“羊毛毡”上坐了、躺了,听松涛、看流云,日光斜照,清风徐来,如在画意里,如在仙境中。
  晚霞渐渐褪去,一轮清晖从曲水峰上缓缓升起,山山水水笼罩在一层薄雾里。远山是黑魃魃的一片,近树在微风里摇曳。巨石巍巍,水波泛着鱼鳞般的光亮。凝望这天地旷野,没有庙宇古建,没有碑碣刻石,没有摩崖造像,更没有名人遗迹。有的只是青山绿水芳草密林,一切都自自然然。但它正是以其自然,显示着自己的魅力;以其不争,表现了自己的底气;以其坦坦荡荡,表达着自己的无限。
  
  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潍坊市作家协会、书法家协会名誉主席王庆德写于2004年7月
  □潍坊日报社全媒体记者郭超 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