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风玲
清明将至倍思亲,我的父亲,已经离开我们二十四年了。
悲痛应该会使时间的脚步放慢,可就在我们日日夜夜的思念和煎熬里,二十四年竟也倏忽而过。二十四年,我和大姐、小弟相继结婚成家,我们的孩子也已渐渐长大成人,可是父亲,永远停留在了他的49岁。
二十四年里,我曾无数次地梦到父亲,我无比英俊的父亲。是的,我的父亲很英俊。我方正的脸庞就是遗传了父亲的基因,还有他宽宽的下巴也在我身上留下印痕。据说下巴象征一个人的后代,如果你的下巴很方正,那么你的后辈就一定会兴旺发达、出人头地。父亲就有这样方方正正的下巴,我们姐弟也的确各有各的一片前程。但这前程,是父亲用他短暂一生的辛劳挣来的。
父亲是个农民,但在我的记忆里,他可不只是种过地这么简单。
年轻时,父亲钉过马掌,他每天骑着自行车走街串巷去饲养场或者有骡马的人家钉马掌。后来农村渐渐没有马了,父亲就开拖拉机拉活,经常很晚才回家。母亲在忐忑不安里的漫长等待成为我少年时期最深刻的记忆。父亲开拖拉机的时间不长,但有过多次有惊无险的经历,母亲实在是吓怕了,父亲也吓怕了,于是他不再开拖拉机。但农村生活清苦,尤其是一个有着三个孩子的家庭。当我们都上学后,日子就更拮据起来。父亲又开始做小买卖。先是卖豆芽,那时我上初中,记得家里堆满一个又一个大缸,装满一缸又一缸的黄豆芽。等我读高中时,父亲干的营生就更多了:卖瓜子、收酒瓶,最艰难的时候还外出打工,干的是很重很重的活。我曾在高中的校报上发表过一篇小文,记述父亲的这段经历,至今我都记得那题目叫《晚冬的风》。
是的,那些清苦的日子都是晚冬的风,虽凛冽却让人心生期盼,因为春快来了。在这期盼里,我们长大了,我和大姐工作了,小弟也即将成年,日子已经向我们透出喜色。我甚至都在想,等我挣了钱,会给父亲买什么样的酒喝、买什么样的烟抽。因为在我的记忆里,父亲只喝廉价的散装白酒,只抽气味浓烈的劣质烟丝。
可命运残酷,父亲的生命戛然而止。在这之前,我对死亡没什么概念,只觉得是和村里那些老人有关的。可我的父亲,一个无比英俊的男子汉却突然走了。我还天真地以为我的父亲永远不会老。
父亲走了,一句话都没有留给我们。可我知道他的眷恋,对人世的眷恋,对母亲的眷恋,对我们姐弟的眷恋。
此后的二十多年里,我看他坟头的青草枯枯荣荣,说不清心里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只是坚信父亲去了一个无比安宁的地方,在那里,他不用钉马掌,不用卖豆芽,不用沿街吆喝着收酒瓶,更不用汗流浃背拔铁丝。
岁岁清明,今又是。父亲,你在那边过得好吗?你可知道这些年里,我们对您痛彻心扉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