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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味

(2024年01月29日) 来源:潍坊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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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肖刚

  小时侯的年味是甜的,像一枚糖果,甜在心上,却舍不得放进嘴里,衔到了嘴里,却又舍不得咽下,整个春节,都是甜的。
  一进腊月,母亲就告诫我们:“离年近了,不要再说一些不吉利的言语!”这种沿袭的习俗更像是一种古老的禁忌,看母亲说得郑重又严肃,我们立刻变得虔诚而小心。年,从那一刻起,就算进入倒计时了。
  而真正的忙年,却得捱过腊月廿三,小年一过,吃了糖瓜,辞过灶王爷,那种感觉好像烙饼一样啪嗒一下就翻了面。先前是在一天一天地盼望着过年,忽然就觉得不再是盼望了,而是年像汹涌澎湃的钱塘潮一样一浪赶一浪地紧逼了过来,让人紧张又惶恐。
  蒸馒头、摊煎饼、做豆腐、扫舍、祭祖、置办年货……许多的事挤挤搡搡地拥过来,搞得头都有些大了。那个年代,一切都需要自己动手,耗时又费力,但是生活的参与感更强烈一些。
  就连小孩子也不会置身事外,只要有了劳动的能力,都会找到自己的“营生”。我记得我最爱做的事情是烙猪头,那时平日里吃肉少,年节里一些单位都时兴拿猪头当福利,有时单位不分,父亲也会想方设法去搞一个,所以,每年的猪头成了年货里的重中之重。
  猪头拿回来,摆在小饭桌上,刮了毛的样子好似经过了美颜,眼睛闭合,嘴巴微张,倒是有些憨态可掬,只是上面还有一些残余的猪毛需要去除。去猪毛的方法很多,可用黄香,也可用沥青拔除,可惜这些我们都没有,只好用土办法——烙铁烙。烧红的烙铁按在猪头炫白的皮肤上,青烟腾起,留下一道道黄的印痕,猪毛的焦糊味在屋子里弥漫着,可那残余的猪毛好像总也除不净,倒是那猪头面不改色,一直像是微微地笑着。
  最热衷的是做豆腐,虽然繁琐而苦累,但正因为工序繁琐,才激起我们的兴趣与好奇,况且,还有一年一度的豆腐脑可饱口福。推磨一般由我们兄弟承包,姐姐负责往磨眼里添豆子,推磨又累又枯燥,起初还数着圈数,后来可怜巴巴地望着盆子里的豆子,只嫌姐姐添得太慢,熬到最后,好歹还有那碗嫩白爽滑的豆腐脑在眼前一晃一晃,成为坚持的动力。豆子磨完了,用细纱布把生豆汁过滤到大锅里,烧开,点上卤水,豆腐脑便朵朵片片地浮上来。我们不等母亲发话,早自觉地跑去拿了碗来,母亲笑骂着,一人一勺,然后在我们此起彼伏的“吸溜”声里,把豆腐脑捞进纱布,框进一个四方的木框,上面压上案板和重物,待控干水分,一方白花花的大豆腐就成型了。
  最怕的是蒸馒头或是摊剪饼。母亲会抓我们去拉风箱、烧鏊子,起初百般不愿,调皮捣蛋,可代价是浓烟滚滚,呛得自己涕泪交流,只得收敛脾气,认真去做。看来,这是些磨炼性情的好营生。
  最轻松的是祭祖,父亲会率领着我们兄弟,女孩子是不能去的。山道崎岖,空气清冷,父亲端了食盒走在前面,哥哥拎着纸香,我提着鞭炮,弟弟攥着酒壶,前前后后都有去祭祖的队伍,一路去往山上的墓地。  待客的馒头蒸好放进了瓷瓮,摊好的煎饼也能够吃出农历正月十五,菜买了,肉割了,鸡也杀了,鱼鳞也刮了,屋子里收拾得干干净净,大门贴上了喜庆的春联,五颜六色的过门钱迎风招展……仿佛万事齐备只等五更分二年了,母亲忽然又寻出一只酱油瓶,塞进我的手里……
  一晃就到了除夕,累了一天,眼皮早早地开始打架。灯光下,母亲还在为我们的新衣钉着最后的钮扣,父亲在火炉旁炸着丸子,油锅里滋滋啦啦的碎响传入耳隙,飘飘袅袅的香味塞满鼻腔,在兴奋与期待之中,我们慢慢闭上眼睛,待到被鞭炮惊醒,就该是新的一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