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胜林
记忆里,搓草绳是为麦收做的准备工作之一。草绳,俗称草葽子,主要用来捆绑麦子。搓草绳多用茅草。乡间多茅草,秋天一人一镰,一天收割的茅草,就可以满足搓草绳的需要。
自冬历春,凡有闲时间,人们便来搓草绳。茅草浸泡打湿,变得柔软。人坐在板凳上,茅草放在一侧,随手抓一小把茅草,一分为二,茅草根处打结,打结这端夹在腿中间,两手压草,对搓,两股茅草在手下相缠成一股。搓过一段,便要将草绳后拉一下。手中茅草变短变细时,就要“续草”,抓一两根茅草插入搓绳口,继续搓下去。
搓好的草绳十几根打成一小捆,挂在晾衣绳或者树枝树杈上,晒干,存放。
收麦子时,打湿草绳,两三小捆草绳系于腰间。弯腰割麦前,从腰间随手抽出一根草绳铺在地上。镰刀响处,麦子听话地倒在怀里,然后被抱到草绳上。膝盖顶住小麦,顺手拉起草绳,一拧一别,小麦便被捆好。捆好的小麦,叫做麦个子。麦个子竖起来,排在地里,像列队的士兵。
记忆里的家乡,几乎家家临水,户户喂鸭。鸭不养多,三只五只。立夏,净坛腌鸭蛋,这也是为麦收做准备。攒一春的鸭蛋端到河边,借清清的河水,仔细地洗净晾干,蛋皮儿如翡翠般碧绿。鸭蛋码进坛子里,饱和的盐卤漫过鸭蛋,也可以加一点烈酒,封坛。
30天透鸭蛋,透,就是蛋清蛋黄儿都有了咸滋味。30天后开坛,鸭蛋煮熟。熟鸭蛋蛋清柔嫩,蛋黄红艳,咬一口,鲜香的滋味让人欲罢不能。
鸭蛋腌透之时,正赶上芒种收麦。“虎口抢粮”,菜来不及炒,鸭蛋是麦收时节唯一的菜肴。早起割麦,正午方歇。筋疲力竭,饥肠辘辘。坐在地头,去皮的鸭蛋卷进薄饼里,一同卷进去的还有地边的曲曲芽、苦菜。大口地吃着,感觉世间美味也不过如此。吃到肚饱,力气也慢慢恢复。
田野里麦子金黄,人家小院里磨麦镰的嗤嗤声就会响起。麦镰,镰头如弯月,镰把修长,要锋利,还要得心应手。
芒种三日见麦茬。芒种到了,镰刀从墙上取下,需要磨得飞快。院子里,梧桐树或槐树下置一磨镰石,磨镰石上撩一把水,一手握住镰把儿,另一只手食指中指轻摁在镰刀片儿上,来回移动,镰刀贴着磨镰石,发出细密的嗤嗤声。
磨麦镰是个技术活,用力须均匀,不能过猛,猛了会卷了刀刃。磨不多久,便用大拇指轻轻刮一下刀刃,以测试锋利程度。磨到自己心中理想的模样,然后镰刀浸一下水,用布擦净水渍。抬起镰,眯起眼,端详一下磨好的镰刀。镰刀铮亮,晃着人的眼,耳边似乎也响起了割麦的嚓嚓声,那是丰收的欢歌。
麦熟一晌。田野里金黄的麦浪翻滚,空气中弥漫着新麦的清香。收麦了!天蒙蒙亮,人们便把搓好的草绳、磨好的镰刀以及煮好的鸭蛋装上车,满怀喜悦的心情,奔向希望的田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