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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士散记

(2024年06月21日) 来源:潍坊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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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隐士是临朐西南群山中的一个行政村,辖十个自然村。这些村一字排开,逶迤在十五华里的一条山峪里。自西向东,北湖、史家庄、安家庄、平安地、第二个庄(因峪口第一个村昔年被水冲去遂名此)等等,这十个村没有一个名为隐士的。确切地说,隐士是条山峪,之所以叫“隐士”,是有来历的。
  据传,春秋战国时期,有兄弟二人,做了两个诸侯国的将军,在一次争战中,他们在战场上相遇了。各为其主,剑拔弩张,尸横血流,惨不忍睹。再继续打下去,难免一亡。春秋无义战。诸侯之间的征伐,多为己利而已。这位兄长毅然挂冠弃戈,离开战场,走进这条山峪,做起了隐士。宁可忍受清贫孤独,也不再去骨肉相残。
  说到隐士,也有不同的隐法,有一种隐是为了显。
  “翩然一只云中鹤,飞来飞去宰相衙”。姜子牙从东夷跑到渭水,在那里隐居垂钓,为的是好让文王发现自己。后来也果然由隐而显了。而这位“兄长将军”是真隐士,他走进这条山峪,就再没有走出来。既没有留下姓名,更没有写一本自传或回忆录之类的东西以传世,人们只知道这里有一位隐士。日久年深,隐士就成了这条山峪的名字。
  进山峪,虽不像陶氏的桃花源需从洞入,然在大路上是看不见这条山峪的。要拐下大路,曲折而行,方才进入。走进峪口,则豁然开朗。两侧山峰相对而出,凤凰山、三官山、石道人、通天柱、月亮崖、来家崮,排闼而来,峰青巍巍,碧色盈目,别是一番境界。
  昔年曾闻“腰庄核桃隐士梨”,眼前梨树还依稀可见,却朽干断桠,了无生机,代之而起的是柿子。放眼望去,路侧宅旁,一株株柿树镶嵌在青墙红瓦间,让泛着青光的石阶,参差错落的屋宇洋溢着生机。田畴内外,山坡上下,沟底河岸,或三五成簇,或八九成丛,或千百成林。时虽霜降,然气候尚暖,柿叶如碧,一片片柿树如绿云微漾,蔚为壮观。金黄的柿子缀在碧叶赭枝间,正是好看。枝头累累,桠杈密缀,十几个聚成一团,亦属常见。近睹如繁星堆积,珊瑚一树,而“唯君粲丹实,独挂秋空明”则属远望了。
  柿子历史悠久,《尔雅》即记柿子有多寿、多荫、霜叶可书、嘉实惠口之德。文人们又谐其音,以“事事如意”“世世安泰”入诗、入画。隐士这条山峪的柿子亦颇悠久,上百年的柿树老尤弥壮,矗立在山涧。而大面积栽植,则是三四十年前的事情,是政府派发树苗,组织村民栽植的。当时派发树苗并非隐士一地,而这里认真地栽了,仔细地管了,如今成了气候,不仅收入可观,也成为远近闻名的风景。
  10月份是柿子收获的季节,人们搭上高梯,腰系荆篮,攀上树巅,摘满一篮,用长绳徐徐放下。一个个摘,一篮篮放,上呼下应,笑逐颜开,辛劳中寓着丰收的喜悦。
  柿子乃秋之佳果,味甘而性平,有多种吃法。可以烧了吃,也可以漤了吃,还可以摊柿子煎饼,而更多的是做柿饼子,方便储存和运输。柿子下树,刮了皮,一串串挂在晾棚的架子上,如一串串红灯笼,眩人的眼目。初上挂,晾棚需封,以“出汗”去涩;继而将风眼打开,微风穿棚而过,湿气则随风而去。晾棚遮阳而透气,柿子渐干而不焦。一月许,水分渐少,糖分渐增,气温渐凉,柿霜渐上,其色红兼黄,咬一口,味甜而糯。就这火候,即可下架装箱了。这时,各地客户云集隐士,走进一个个晾棚,看货,谈价,装车。隐士的柿子不“隐”,奔向了四面八方。
  与老乡攀谈,他们很少谈及春秋战国时期的那位隐士。他们不仅高兴柿子走出了深山,走进了大城市,更夸赞这里出了专家、学者、官员,扳着指头数算谁家的孩子考上了名牌大学,成了研究生、博士生,言谈中那满面红光的脸上洋溢着自豪。这让我记起了孔子在《论语》中的一句话:“天下有道则见,无道则隐。邦有道,贫且贱焉,耻也;邦无道,富且贵焉,耻也。”春秋战国的乱世,那位“兄长将军”隐于此,不为乱世所用,得到赞誉,而今,国家昌盛,社会安定,人们自然以富为荣,以达为耀了。
  日耽西山,告别老乡,向峪外走去。及至峪口,又回望了一眼隐士。落日熔金,山峦染醉,翠柏笼罩山嶺,高坡红叶如火,山腰以下,六万株柿树络绎成一片,郁郁葱葱,苍苍茫茫,生气勃勃。这里可游,可居,怡神而养心,近获“全国乡村旅游重点村”称号,当之无愧也。
  
  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潍坊市作家协会、书法家协会名誉主席王庆德写于2020年10月
  □潍坊日报社全媒体记者 郭超 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