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诉人:海枫(化名),女,44岁
突然多出两个人,我就成了外人
从我记事起,我妈不是躺在医院里就是躺在家里。印象中,她脸色蜡黄,愁眉苦脸,只有跟我说话时,才勉强挤出一点笑容。后来我听姑姑说,妈妈患有先天性肾炎,没结婚时只是瘦弱,很少发病,生下我后成了病秧子。当初,奶奶竭力反对这门亲事,但爸爸非妈妈不娶,开始他也很心疼妈妈,脏活累活都是他干,可后来妈妈没法上班,生活也没法自理后,爸爸累崩溃了。他把我送到奶奶那里,心情好的时候还安慰一下妈妈,但大多数时间冷着一张脸,还时常表现得不耐烦。
妈妈去世后不久,爸爸带着一个女人到了奶奶家,爸爸让我喊她阿姨。她给家里所有人都买了礼物,包括我,但她一走,我就把东西扔到了院子里,然后不停地哭。当我快睡着时,迷迷糊糊听奶奶和爷爷说:“咱儿说她怀上了,但愿是个带把儿的。”
又过了半年,姑姑说我有妹妹了。不久,奶奶去世,爸爸把我接回了家。从小在奶奶家生活的我,无师自通地学会了看人脸色,讨好别人。看到妹妹哭了,我抱着哄;看到后妈拖地,我抢过来;饭后刷碗,自己洗衣服,上学放学不用接送。七岁的我成了一个小大人。
客观地说,后妈没骂过我,更没动手打过我,过年买新衣服,生日送礼物,表面上还挺周到。也许是没有血缘关系,也许是故事中“黑化”的后妈印象让我先入为主,我总觉得她对我好就是装装样子,她最爱的还是自己的女儿,她恨不得没有我这么个孩子。后来想想,这也不是我的揣测,很多事情都是有迹可循的:妹妹磕倒了,后妈的眼神告诉我,她怀疑是我推的;给妹妹买好多零食,从来不问我喜不喜欢吃;妹妹从小穿名牌,我的衣服大多是地摊货……
后妈这样也就罢了,爸爸更过分,出差回来,给妹妹买很多衣服和吃的,也给我买衣服了,可尺码太小,我穿上连扣子都系不上;有时被妹妹缠着没法写作业,我发火了,爸爸就吼我:“你是姐姐,不会让着妹妹啊?”这些我都能忍,但每当坐一起吃饭,爸爸和后妈还有妹妹有说有笑,我连话都插不上,就感觉自己像个外人,甚至像个透明人。
一直被偏心对待,我被迫成了强者
整整十年,我一直生活在被忽视、被冷落、被偏心的对待中。
所有的事情我都得让着妹妹,吃的用的玩的先由着她挑。暑假出去旅游,随时被爸爸和后妈安排着帮妹妹干这干那。后来我上了初中,让姑姑给我报了很多班,以此为理由拒绝跟他们出去玩。当我说要利用时间多学点东西时,我看见后妈不由自主地嘴角上扬,心里就明白她是恨不得我不跟着他们,而妹妹毫不掩饰,高兴得又蹦又跳。
我上大学,爸爸除了学费和基本的生活费,其他一分钱都不给,我不知道是后妈不让,还是他想不到我还需要买卫生巾、买衣服。最终我是靠着姑姑给的零用钱和自己勤工俭学的微薄收入度过了四年。
毕业时,潍坊一家大型国企校招,我被录取。当我征求爸爸意见时,他说:“随你啊,济南也挺好的。”那一刻,我的心凉了:他是不希望我回潍坊呢。
我留在了济南,进了一家科技公司,认识了杨力。当我们确定恋爱关系,我把他带回家时,爸爸跟后妈说只要我看着好就行,唯有姑姑担心杨力家里太穷,将来会成为我们的负担。可我还是义无返顾地嫁了,因为我太想拥有自己的家了。果然,接下来近十年的时间,生养孩子、买房买车、公婆生病,我们过得穷困潦倒。无奈之下,我辞职创业,开启了拼命挣钱的模式。
相比之下,妹妹从初中起就请了私教,虽然效果一般,但真金白银费了不少。她通过艺考读了专科,毕业后,爸爸托关系让她去了他朋友的茶室。因为工作清闲,每月工资只有1800元,就挣这点钱,她却敢用兰蔻和迪奥的化妆品。回家看她开着30多万元的车,一身的奢侈品牌,想到自己公司资金周转困难还要还房贷,爸爸却从不过问,我心里便充满了憋屈、气愤和郁闷。
妹妹找对象时,爸爸和后妈千挑万选,但妹妹叛逆,嫁给了一个混社会的。婚房是爸妈买的,名牌家电一应俱全,单是现金就给了八万元,一只玉镯七万元,婚礼的档次也很高。想起自己恋爱没人关心,结婚时爸爸只给了三万元,连件首饰都没有,我心酸得直掉泪。
被忽略、被区别对待的屈辱和愤怒,让我发誓一定要努力过得比妹妹好。好在上天眷顾我,给了我很多商机,我也抓住了,十年不到,公司成了行业翘楚,我连续七年被评为优秀企业家。
事业成功带来的财富让我跟杨力的生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住在山上的别墅里,透过落地窗看着满目苍翠,我内心五味杂陈:如果不是妈妈早逝,自己会受那么多屈辱吃这么多苦吗?如果境遇很顺,自己还会如此成功吗?可我宁愿抛弃富贵,也要妈妈陪在身边……
自私与贪婪
我决定与她们划清界限
我的事业刚有成色,爸爸和后妈还有妹妹对我的态度就有了变化。也许天性使然,也许是经过历练,心胸豁达了,但更多的是想证明自己吧,我很舍得给他们花钱,有两年的时间,我们的关系一度很融洽。
但事情渐渐变了味儿,因为妹夫赌博,哄着妹妹把房和车都抵押了,后又因其他事触犯法律判了刑。妹妹一无所有地回到爸爸那里,整天捧着零食玩手机,什么都不干。
爸爸身体变得很差,几乎每个月都会住院,每次后妈都会把我叫回来,我要负责爸爸的医疗费。爸爸再次住院时,我正在国外,于是给妹妹转了笔钱,让她看护爸爸。当知道妹妹拿着钱雇了护工、她和后妈连饭都不给爸爸送时,我跟她们吵了一架。可笑的是,爸爸居然骂了我,让我滚蛋。
那次我哭着去了姑姑家,姑姑很生气,打电话质问我爸。爸爸竟然跟姑姑吵了起来,说如果我给他买房子,他肯定不会骂我。听到这话我气笑了,原来毛病出在这里:姑姑生活一直不宽裕,但她宁可苦着自己的儿子也不愿让我受委屈。我结婚她给做了喜被,我开公司时她给了我五万元,那是她全部的积蓄。我有钱后,给了姑姑很多,后来又送了她一套小房子。爸爸之前多次说住的房子旧了,还说三叔家闺女也是大老板,给她爸买了带院子的复式楼房。对于爸爸的暗示,我理都没理,因为他住的房子前些年才换过,而且直接写了妹妹的名字,这还是表弟告诉我的,按理说这套房也有我的份,这分明心里就没有我。
接下来的事情更奇葩,爸爸的身体越来越差,后妈和妹妹隔三差五让他跟我要钱。我呢,觉得合理就适当给点,如果太过分,我理都不理。结果父亲去世,她们竟然没告诉我,连姑姑也没通知。
我差点被气疯了,当我找过去,邻居说母女俩出去旅游了。我打通了妹妹的电话,她不肯讲爸爸的墓地,我说会去法院起诉,要回属于我的东西,她才告诉了我。我带着姑姑去了陵园,在爸爸墓前痛哭一场,回去的路上,我对姑姑说:“爸爸没了,我跟她们俩的缘分也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