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来缘去,最美好的,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作者:于恩胜
□倾诉人:阿鹏(化名),男,29岁
从小到大,我被一路欺压
我家在外地农村,我们村在多年前是个“三不管”地界,而我们家是村里最穷的,不是爸妈不努力,而是他们都有残疾。爸爸小时候被马车辗轧过,一条腿瘸了,妈妈则一只眼睛不好。他们成家后接连生了三个女儿,我是超生的。家里本来就穷,这么多孩子没法养活,两个姐姐被送给了亲戚。
我出生时,12岁的大姐已经什么活都会干了。在家里,我是受宠的,但在外面,我是被欺负的那一个。我长得又瘦又小,嘴又笨,跟其他小孩玩恼了或被人打了,只会偷偷地哭。上学后,因为贪玩,我成绩不好,爸妈很着急,时常说些“家里就指望你了,你可得争气啊”之类的话。那时我小,不懂事,从没往心里去,等到了初中,我有点开窍了,也知道用功了,成绩一点点提上去,最终考上了重点高中。读高中的三年中,我遭受过无数次霸凌,班里几个比较厉害的男生,专找像我这样来自农村、家境不好的学生欺负。在这样的环境下,我经常处于恐惧之中,无法安心读书,好容易挨到高考,我只考进一所二本院校。
读大学期间,是我最快乐的时光。同学们都很和善,我还跟同寝室的来自山东潍坊的同学李明成了好朋友。李明家虽然在城里,但条件也不好,他爸爸患有肾病,需要长期透析,就靠他妈妈养家。为了减轻家里负担,李明从大一起就在课余打工,在他的带领下,我也去快餐店打零工。那年暑假回家,我给爸妈和姐姐都买了礼物,他们高兴坏了,我妈都掉了泪,说她儿终于有出息了。
之后的两年里,我攒了1.2万元,有点飘了,没禁住诱惑,被“杀猪盘”骗了个精光。李明把我骂了一顿,说我猪脑子,还说即使天上掉馅饼也不会落到我们这种人头上。他让我清醒一点,以后绝不能干投机取巧的事情。
有了那次教训,我不再幻想一夜暴富,而是踏踏实实找工作。毕业不久,我便进了一家金融机构,规模不是很大,但薪水不错。只是干了一段时间后,我就变得有些郁闷,因为同事都多少有点排斥我,还对我冷嘲热讽的。后来有个大姐说:“你太爱出风头了,别人不讨厌你才怪呢。”
我琢磨了许久,才明白是自己过于勤快努力,让同事们不爽了:八点半上班,我七点半到;打扫完自己的工位,再把同事们前一天下班没洗的杯子洗净;把同事办公桌底下的垃圾桶倒掉垃圾,换上新的塑料袋。如果不是有保洁,我很可能会把整个办公区域都清理一遍。我觉得这都是应该干的,没想到会被嫉妒,而当我被破格提升为组长后,有人开始使坏。我气不过,辞职了。
嫉恶如仇,我总是“干傻事”
辞职后,我应聘进了一家企业。那里的环境不错,我还是像之前那样能干,没人再讽刺挖苦我,相反,同事们都对我赞不绝口。我很得意,干得更起劲了。可没想到的是,到了年终评奖,我的票数很少。直到那时,我才醒悟,单位不少人是玩阴的,表面上对你褒奖有加,背地里给你“穿小鞋”。更让我不开心的是,有很多现象我不理解,比如明明有更好更便宜的产品,但选品的人偏偏要选贵的、质量还一般的。时间一长,我看不下去了,把自己的调查分析写成报告,提交给大部门领导。选品的部门和负责人被约谈,我成了众矢之的。有人说我逞强,有人说我好大喜功,还有人说我爱打小报告、是可怕的小人。于是到后来,我被孤立了。
大部门领导对我还不错,把我调到了另一个部门,干了一段时间后,我又发现吃回扣的现象,因为有前车之鉴,我竭力忍着不去管,做到洁身自好就行。可没想到,我再次被孤立,同事都觉得我有打小报告的前科,如今又特立独行,将来肯定也会举报他们。于是,接连两次工作中,我的数据被篡改,造成了失误,我不但被通报批评,还被取消了年终奖。
我很郁闷,就跟李明诉苦。毕业后我们就见过一面,但电话、微信一直没断。他听后就说:“人在做天在看,你坚持做自己就好。”
无奈之下,我离职去了另一家企业。开始,我还觉得挺好的,因为每个人只负责自己的业务,跟其他人没有牵扯,而且提成很高。我对客户态度诚恳,渐渐积累了很多人脉,有一个月我的收入达到三万多元。可后来我发现,这份工作带有欺诈性质,说是指导客户买股票,实际上是要卖酒。当我看清公司存在诈骗行为后,跟经理说这样做是不对的,弄不好会触犯法律。没想到经理笑了,说我就是新手,还说公司都开了十几年了,要是犯法的话,大老板早就进去了,正因为打了擦边球,大家才都赚得盆满钵满。
我知道凭一己之力无法阻止这样的诈骗行为,但在接下来的工作中,我不再拼命地推销,更不再拼命地拉人,甚至在有人想买酒时,我会提醒他。这样做的后果是我的业绩断崖式下滑,而且一传十,十传百,很多人也醒悟过来,有的找公司退钱,有的还嚷着要去报案。
事情闹得很大,我被辞退了。我再去其他单位应聘时,对方随便找个理由就不予录取。当我跟李明说自己无路可走时,他说:“来潍坊吧。”
漂在潍坊,我找到了归宿
之前,李明多次说过要我来潍坊,可爸妈希望我留在他们身边,直到看我工作不开心,他们也就愿意尊重我的决定。
来到潍坊后,我先住在李明家。他们家不大,但收拾得很干净,他爸妈非常热情,给我置办了新的被褥和生活用品,每天还调剂着做好吃的。怕给他们家增加负担,在找到工作后,我就搬了出来,每个周日会买上东西,过去跟李明一家人吃饭。
李明考上了事业编,工作比较稳定,他劝我也去考个编制,我没有答应,因为当务之急要先找份工作养活自己,找个房子有地方住。
在潍坊的第一份工作是李明帮我找的,在一家商超做部门经理。工作了一段时间,我的老毛病又犯了,看到理货员偷懒,我会提醒他们;看到卖水果的员工做事不到位,我就手把手教他们。开始,我还担心这些同事也像我之前遇到的那些人一样,会排斥我、欺负我,尤其我又是外地人。可没想到,他们很虚心地接受我的意见或者批评,更让我感动的是,知道我家不在本地,他们家里蒸了包子、包了水饺,都会带给我吃。这是我从没有享受过的温暖,我工作更起劲了。
功夫不负有心人。由于我的认真,加上同事们的共同努力,我负责的部门各方面都有了很大进步,仅过了半年,我就被升为店长助理。新的职务让我开阔了眼界,在跟合作方打交道时,有一位老板很欣赏我的诚实肯干,邀请我到他公司去。在跟李明商量后,我拥有了第二份工作——销售二部经理。
我很珍惜新的工作,主动加班加点,很快出了成绩。在这里,没人嫉妒你,更没人黑你,有的只是别人对你的欣赏和领导对你的肯定。我也学会了用比较委婉的方式处理问题,而非像之前那样一言不合就举报。
老话说“人挪活,树挪死”。我来了潍坊后,真是事事顺心,工作上有了起色,还有人给我介绍了对象。我女朋友家祖辈都在潍坊,他们对于我的家庭条件一点都没嫌弃,还说将来我有能力了,就把父母接来。听了这话,我感动得差点哭出来。
工作顺心、爱情甜蜜,潍坊真是我的福地。虽然我现在还没有房子,算是“潍漂”吧,但我内心很骄傲、很感恩,一是凭自己努力在工作上算是小有成就,二是遇到了太多的好人,他们不但给了我很多帮助,更多的是给予了我尊重和温暖……